尼克相信霍里斯并没有故弄玄虚，此刻大概正等着看他从水里捞起一具尸体。那情形一定会让他满意的，他在为利奥弄伤他的事耿耿于怀，虽然只是个小伤疤，但他肯定怀恨在心，并为自己的伤口加深了痛苦。
尼克感到越来越冷，手指碰到一根绳索，拴在燃烧的救生艇上。顺着那条绳索他摸到了一个人的身体。那人被反绑着，沉在水中。尼克不知道他是否还活着，因为他没有挣扎求生。
尼克的氧气不够了，肺部差点在重压下崩溃。当他用尽全力把人托出水面时，半空中的引擎轰鸣声已经消失了。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尼克！」
是艾勒的声音，他坐在另一艘救生艇上，Agro湿漉漉地晃着脑袋。
「快上来。」艾勒把手伸给他。
「找把刀子。」尼克把怀里的人送上救生艇，但是没法解开绳子。
艾勒扯了几下说：「不行。」
他的话还没说完，尼克已经跳上来撕开溺水者的衣服。
艾勒在黑暗中看清了这个人。他还记得利奥的长相，记得这个曾经揍过他的凶犯。
「尼克，你到底被卷进什么事情里了？他是个通缉犯。」
「闭嘴。」尼克抹了一下脸上的水珠，看起来很冷又好像害怕，不停地发抖。
他把利奥翻过来，手压住他的胸膛做心肺复苏。利奥敞开的身上布满伤痕，他们才分开不久，却好像隔了一个世纪。尼克几乎认不出他了。
利奥像被抽空了一样。紫色的毛细血管在脸上清晰可辨，左边额头上还有一道尚未愈合的伤口，身上也是。尼克无从知晓它们从何而来，但至少额头上的那道是霍里斯弄的，一定是。
尼克用力按他的胸口，感到自己的嘴唇瑟瑟发抖，牙齿打着冷颤。当他碰到利奥的嘴唇时，眼前的脸孔变得模糊起来。
醒一醒。
利奥没有呼吸，就像上次一样，没有任何生命迹象。
「醒一醒，利奥。你不会死的。」
尼克对此深信不疑。他一直相信利奥拥有不死之身，相信他无论如何都能好好活下去。尼克见过他在地狱中独立的样子，所以不用担心，他是不会这么轻易死去的。
「快醒过来，听见没有？」
「尼克，尼克。」艾勒从后面拉住他，他们差点把救生艇弄翻。「够了尼克，你尽力了。」
「不，还没有。」尼克挣开他的手，重新扑到利奥冰冷的身体上，但是没有哭。
艾勒本想把他拖回来，告诉他这个人已经死了，但是后来自己也放弃了。艾勒觉得阻止不了，除非那个人死透、腐烂，否则尼克就不肯放弃。
肉体总是如此轻易受到伤害，如此轻易任人宰割，它不过是水和化学物质的混合体，却要承受如此沉重的压力。
尼克一直在重复急救动作，但是没有效果。到最后艾勒发现他的动作改变了，不再用手按溺水者的胸口，而是抱起来搂在怀里，不断重复喊他的名字，想把他沉睡的灵魂从某个角落召唤回来。
——这是你妈妈吗？
尼克想起有一次利奥在他的卧室里看到他和父母的合照，那时利奥的目光似乎充满了探究和渴望，他需要一个拥他入怀的人。
尼克的手指摸到了他脖子上的刮痕，一道一道，刀口肯定足够锋利。
这个细节令尼克猛地收紧了手臂，他感到一下震动，起先以为是船在摇晃，然后才意识到是怀中的人在动。
他听到了令人欣喜的咳嗽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