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克失血太多，几乎已说不出话来，脸色苍白得让利奥心惊肉跳。利奥把他放在墙角的草堆里，拨开草丛，露出一个竖着铁栅的下水道口。他用力踢开铁栅，从装备袋中找出绳子绑住尼克的腰，又绕过他完好的另一只手。
「抓紧。」
尼克照他说的做了，并为自己感到难过。
「对不起。」他说。
利奥在黑暗中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用沾血的手捧住他的脸。尼克感到那黏稠的液体弄湿了他的面颊，利奥的手穿过他的头发，手指依依不舍。
「不，别道歉。」他说，「道歉只会让你再犯。当你准备对自己开枪的时候，我的第一个想法是：我有义务把他们全杀了。」
「他们是谁？也包括你自己吗？」
「不知道。」利奥说，他确实不知道，可就连「义务」这种词也出现在他的脑海里了。他将会退化成一个不分敌我的杀人狂。
「你给了我很多爱。」利奥望着他，「如果你不在了，这些爱全都会消失，到那个时候，我就什么都不是了。」
当没有那么多爱的时候，他至少还有杀戮和憎恨。但那些劣等填充物如今已被去除干净，若失去了爱，他就会变成一个空壳，脆弱、透明、没有生命。
利奥吻了尼克一下，将他拥入怀中。
「你能办到，给露比打电话，求他救你。」
「为什么要给露比打，你要去干嘛？！」
「以防万一。」
「会有什么万一？」
「再见，尼克。」利奥把他塞进下水道的入口，尼克感到脚下一空，几乎要摔下去。利奥抓住绳子，慢慢地往下放。
人太过分了，按照自己的意愿行事，喜欢为他人决定命运。尼克想爬上来问清楚，可只有一只手办不到。忽然间他心如刀割。
利奥为什么要说再见？
下水道的气味让他头晕目眩。
「利奥·德维特。」他冲上面大叫，「我等着，要是你不把我拉上去，我会一直等下去。」
他的脚碰到了地面，绳子一下就松了，从上面掉落下来，四周一片漆黑。
尼克坐在地上，仰望着头顶的黑暗，几只受惊的老鼠从他身边跑过，似乎有水滴的声音。他泪流满面。他想跳进那不知在什么地方的地下污水里，想用盐酸把自己冲个体无完肤。
如果没有刚才那种下意识的自杀举动，也许利奥不会把他赶走。他们说好要一起行动的，可他把利奥吓坏了，不敢再和他冒险。
尼克伸手摸了摸自己的伤口，肩膀和左腿的还不太严重，主要是右腿，这样一来他行动不便。也许亚利克斯打的就是这个主意，要是利奥执意带着这个累赘，无论如何也不可能逃出去。
尼克用没受伤的手取出手机，白光在伸手不见五指的下水道中惊人的耀眼。他愣了一下，仿佛不习惯这样的光线，过了一会儿才开始拨号码。电话铃响了两次，是露比本人接的。
「喂，尼克。」他说，「东西我收到了，干得好，你还活着吗？」
尼克过了好久才能说话：「利奥让我打电话给你。」
「他也活着？」露比的声音听起来很轻松，就像在聊一个有趣的话题。
「我受了伤，利奥不在我身边。」他的声音却有些发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说出这些话的。
「噢。」露比说，他故意延宕，「他为什么让你打电话给我？既然你们已经完成了任务，应该赶快离开，有了这些证据，家族迟早会覆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