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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林逸史_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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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行得手在即,抑不住满心狂喜,仰天大笑起来,孰料笑到一半戛然而止,瞪大了一双眼看向穿透自己腰腹的一柄钢刀,愕然指向牛福成,「你,你……」

  牛福成嘿嘿一笑,将手中刀身又往里扎些,仍是那副厚道老实样,恭恭敬敬道:「小的老娘重病,多亏肖爷给请医问药,肖爷还应了小的,待小的妹子嫁人,不光陪送嫁妆,还销了小的妹子的奴籍,小的琢磨了琢磨,肖爷可比二爷您厚道,因此便听了肖爷的话,防着二爷您干什么坏事,眼下实在是没法了,有得罪处,二爷您见谅。」

  崔行再料不到乐极竟然生悲,就此一命呜呼,死在当场。眼见这人死得透了,肖默言这才松了握紧三节棍的手,冲牛福成一点头,「大爷日后定然不会亏待你。」

  牛福成自知立下大功一件,日后富贵是跑不了的,笑得益发憨厚,同肖默言一道搀了崔诺出屋。

  待崔诺挪至院中,肖默言低声吩咐,「把这屋子烧了罢。」

  兄弟阋墙,竟至兵戈相向,传出去崔家颜面无存,古月山庄从此也不必在江湖中混了,肖默言掌管山庄庶务这几年,行事益发老练,断不能留下把柄与人,一声令下将崔行尸首烧了个干净,对外只说山庄失火烧死了二爷,无损崔家丝毫名声。

  ※※※

  古月山庄一场大火,毁了个院落,死了个主子,底下仆役那晚大多被下了迷药,帮着崔行作恶的几个手下也被宰了个干净,便无多少人目睹当晚情形,只不过山庄中仆役众多,又不是各个痴傻,有那精明的老人儿,自然猜着了些内情,但因崔二爷曰常行事阴鸷不得人心,且又是以下犯上,倒无人觉他死得冤枉,唯有对肖默言肖管家的手段越发敬畏。以前多少有那么几个老管事看不上肖默言娈宠出身,难免阳奉阴违,面儿上恭敬,暗里蔑视,经此一事,人人皆知他忠心护主虑事周全,倒当真生出几分敬佩之心,山庄山下一时间一团和气。

  崔诺那晚被剑锋砍伤额头,伤口倒是不大,却因耽搁时间久了失血过多,又兼那软筋散十分伤身,当晚强撑着同肖默言处置了崔行私下一干亲信,终是扛不住卧床病倒,养了半个多月才堪堪恢复几分内力。

  这日崔诺精神见好,胃口大开,一心想吃鸡汤面,肖默言亲自在厨房忙了半日,烧水煮汤揉面切条,煮了碗热腾腾香气四溢的手擀面出来,叫仆役端了跟在身后,往崔诺卧房去。

  行到半路,山庄老管事刘伯拿着个一尺见方的桐木匣子找来,恭敬呈上,「庄子所有奴仆身契俱在这里了。」

  顿一顿,终是憋不住问,「肖爷要这个做甚?」

  肖默言晓得这位先夫人的陪嫁管事疑心重,总怕自己这奴才仗势背主,虽当面称一声「肖爷」,心里说不得正在骂「妖精」,只是与这等人打交道惯了,早生不起气,只淡淡扫他一眼,解释道:「前几日处置了的二爷那几个亲信,俱有亲戚在庄子上当差,这些人的身契还是单拿出来,若有那不安分的,及早处置了才是。」

  刘管事恍然大悟,陪笑道:「还是肖爷虑得周全。怪道大爷当您是左膀右臂呢。」

  虽笑得谄媚,话里话外却脱不了多年养成的阴阳怪气。

  ※※※

  肖默言打发了刘管事,又吩咐仆役将面端去庄主房里,捧着盒子回了自己屋里,从一叠身契中翻出自己那张,看了看,点起火来烧了个干净。

  烧完了,掸了掸身上灰烬,将可疑的那几名奴仆身契单捡出来,又捧了盒子来到崔诺屋中。

  崔诺正大口吃着那鸡汤面,见他进来,笑道:「还是你做的面好吃,别人再煮不出这个味道。」

  肖默言初进庄时原是在厨房做杂役,他心灵手巧,跟着厨子学了好几手面食,之后被崔诺看中当了随身小厮,这手艺却没忘记,后来被老庄主调教着学了一身武艺,棍棒使得尤其好,练出一双好臂力,用在和面擀面上,做出的面条硬是比别人的筋道,崔诺嘴刁,吃过一次他的手艺,别人做的面便再入不了嘴。

  肖默言待他吃完,将挑出来的身契给他看了,两人又说了些庄务。

  待一干事物处置完,肖默言沉吟片刻,突然问道:「大爷可记得我入庄几年了?」

  崔诺一愣,想了想,笑道:「我记得你是十二岁那年跟在我身边,到今日足足十年,之前你在厨房打杂,如此算来,总有十多年了罢?」

  肖默言点点头,「我十岁逃荒来到这里,爹娘饿死在路上,幸蒙老庄主出钱安葬,又留我在庄中,不止混口饭吃,竟还能跟着大爷习文练武,老庄主待默言,实是恩重如山。」

  崔诺诧异看他,「好端端的,怎的说起这个?」

  肖默言深深看他一眼,缓缓道:「默言在庄中十二年,尽心竭力,只求能报此大恩,当日拼死护住大爷,便是为此。如今二爷已除,山庄后顾无忧,默言自认所作所为对得起老庄主恩德。报恩之事已了,也可放心离去了。今日便来同大爷辞行。」

  崔诺再料不到他竟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一时怔住,「辞行?」

  片刻回神,怒道:「辞甚么行,为何辞行?我哪里待你不好,你竟要走?」

  肖默言苦笑摇头,「大爷待我没什么不好。只是……」

  话到一半,似难以启齿,顿一顿,终是接着道:「只是默言并非天生下贱之人,当年卖身为奴,实属无奈,却也存了堂堂正正做人之心,想着便是奴身,亦能以微薄之力,扶助大爷左右。默言原非以色侍人的的娈童,本不愿雌伏人下,这几年床第之间,大爷纵横驰骋,却从未问过默言是否心甘情愿。默言自知人微言轻,有心拒却,却怕触怒大爷,一直不得启口。如今默言自认大恩已报,再不必委曲求全,且大爷亲事也有了眉目,林家堡的二小姐不日便要进门,默言留在庄中,徒增尴尬,不如就此求去。还请大爷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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