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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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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爹看了看她,说,你也别愁,这样吧,马上回去我叫您娘叫家里的钱拿出来看看还差多少,我再替你借点,先叫二财的钱给他。他的钱是急钱,缓不得的。
  何秀兰看看她爹,点点头,哎。
  父女俩赶着猪慢慢在村街里走着,有人见了,很羡慕地问她爹,喂老母猪啊?
  她爹笑笑说,不是我喂,是秀兰喂。
  羡慕马上就到何秀兰这里,中啊!
  何秀兰笑笑,还不知道哩。
  那人就说,中,会中的!这年头喂老母猪可俏瓜哩!
  她爹笑了,说,哎!
  老母猪走不快,等赶到家的时候她娘快把饭做好了。听见老母猪哼哼,还以为谁家的猪闯进院子来了,赶紧轰,去,去,去,从灶屋里急步走了出来。
  她爹把老母猪赶紧猪圈,冲她娘笑笑说,秀兰叫二财家的老母猪牵回来了。
  她娘很意外说,咦,那咋喂啊?
  她爹说,咋喂?咋喂不中啊?又不嘴对嘴喂。说的她娘笑起来。她爹说,钱哩?
  她娘一愣,啥钱?
  她爹说,猪钱。
  她娘说,猪娃子不是已经给了钱了吗?
  她爹压低了声音说,老母猪钱!
  她娘说,还没给啊?
  她爹说,说哩,她来恁急,哪会带恁些钱啊?
  她娘说,缓一天嘛。她爹说,二财的钱不是急嘛。快,叫钱找出来!
  她娘看了看何秀兰,嘟囔,哎,这闺女啊,寻那样的人家,图个啥?
  她爹说,都啥时候了,还说那恁啥?叫钱找出来不就妥了?磨磨唧唧的,哪恁些废话啊?自家闺女,又不是人家?
  她娘就不吭声了,到堂屋找钱去了。
  何秀兰趴在猪圈旁看着离别了半天又团圆了的老母猪和猪娃子新鲜得活蹦乱跳的,心里本来很高兴的,可她娘的话让她高兴不起来了。她娘的话何秀兰都听见了,可她没法接,也没想到她娘会什么都说出来,就假装着看猪,一直没有回头。过了一会儿,约摸是她爹从她娘手里拿了钱走了,何秀兰这才转了身,看见她娘从灶屋里出来拍打身上的灰,笑呵呵地招呼,娘,你看看,我叫二财哥家的老母猪牵回来了。
  她娘说,哦。走过来看了看,说,中,好好喂着吧,等着将几窝猪娃子您就翻开身儿了。
  何秀兰有点尴尬,只好点头,哎。
  母女俩正说着话,何秀兰的小侄子来了。小侄子看见何秀兰,说,大姑,来了。何秀兰赶紧把走在路上买的糖块从口袋里掏出来递给他,顺便也给了她娘一块。小侄子两手满满的捧着,就没法吃了。何秀兰从他手里拿了一块,剥开了放进他嘴里,问,甜不甜?小侄子嘴里塞着糖块含混不清地说,甜,又说,大姑,你咋不天天来啊?说得何秀兰跟她娘都笑了。
  她娘说,洗洗手,等您爹回来咱就吃饭。何秀兰这才像刚想起来似的问,俺爹哩?她娘说,您爹出去了,一会儿就回来。何秀兰说,哦,那我上前头跟俺嫂子说句话去。她娘说,去吧,她是您嫂子哩,该去。何秀兰就去了。
  她嫂子正要做饭,看见大姑子,说,咦,他大姑来了!你可好长时候没来了。咋,出了门子就跟娘家不亲了咋的?
  何秀兰说,哪有啊,这不是来了嘛。
  她嫂子说,跟你乱着玩哩,可别往心里去啊,要不我生气了,等你挨打了、受气了我可不去给你出气。说完,顾自笑起来。
  何秀兰说,是的呀,所以来巴结嫂子来了。
  她嫂子说,这还差不多。
  姑嫂俩说了会话,她嫂子说,晌午别走了,我现在就做饭。何秀兰说,做啥啊?后头都做好了,我就是来请你过去吃饭的。
  她嫂子说,哦,那要这,我就不留你了,你赶紧回去吃吧,马上凉了。
  何秀兰再三再四请,她嫂子终是不肯,何秀兰只好一个人回来了。
  何秀兰刚进家,他爹已经回来了,看见何秀兰说,老母猪钱已经给二财了。
  何秀兰说,好,我会还你的!她爹笑了,说,这闺女。好了,赶紧洗洗手吃饭。
  她娘也说,洗手吃饭吧。
  饭很快就吃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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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闺女回娘家不算客,该干什么就干什么,何秀兰本来应该跟她娘一起做饭的,可是因为买老母猪没顾上,要是再不刷刷锅、洗洗碗,那就有点说不过去了。当然,闺女在娘面前撒撒娇也没什么,可最起码今天不行,两个多月没来了,来了就这样擎现成未免有点不像话。刷锅、洗碗对何秀兰来说不算什么,很快就洗刷完了。接下来就该喂猪了。
  何秀兰把刷锅水倒进桶里提到了猪圈旁。她娘看见了,说,等等。去里间挖了一瓢麦麸倒进猪圈里的一个大瓦盆里。老母猪听见何秀兰刷锅的声音就知道快挨着它吃食了,早就迫不及待地呆在瓦盆边嗷嗷叫了,这会儿看见麦麸就狼吞虎咽地吃起来。何秀兰赶紧把刷锅水倒了进去。小侄子见了,问,大姑,你咋不喂猪娃啊?她娘说,猪娃是咱家的,老母猪可是你大姑家的。说得何秀兰不好意思了。她爹赶紧过来圆场,说,就该先喂老母猪啊,老母猪吃饱了就不跟猪娃子抢食了。小侄子懵懵懂懂的好像明白了,说,哦。
  又停了一会儿,何秀兰就要走了。她娘说,慌啥?轻易的不来,住几天呗。老母猪我给你喂着,怕啥?何秀兰说,不牵老母猪我也没想住下,俺婆子离不了人哩。她娘知道要说为了老母猪闺女再想来就更难了,不过不好说,就不言语了,只是叹了口气。她爹说,没事,以后有空了再来呗。跟着就往外走。她娘就说,叫您爹送送你吧。何秀兰说,不用了,我自己能行。她爹说,我送送怕啥?何秀兰只好让他送了。
  出村多远了,何秀兰说,爹,你回吧。
  她爹说,再送送着哩。
  又送了多远,何秀兰说,爹,别送了,越送越远的,你回吧。
  她爹从兜里掏出五块钱递给何秀兰,说,没多的了,你先拿上吧。
  何秀兰的眼圈就红了。
  她爹说,没事的,才成家嘛,都得经过这一阵子,熬过去就好了。这也快,老母猪一喂,要不了多大时候就得劲了。
  何秀兰点点头,嗯,我知道,我不怕。
  她爹把钱塞到她手里,说,路上慢着点,老母猪经不起催的。
  何秀兰说,好。从她爹手里接过绳子和树条子赶着老母猪慢慢地远去了,走出多远回头,看见她爹还在朝这边望着。何秀兰的眼泪就下来了,不由地感叹,俗话说,娘疼儿,不由人,真是一点不假啊!
  
  何秀兰赶着老母猪摇摇摆摆地走在山路上。
  何秀兰由着老母猪的性子,慢慢地赶着。走着走着,天色就渐渐地暗下来了。何秀兰看看到家还有好几里路,急了,不禁使劲抽了老母猪几条子。老母猪受疼不过,哼哼地窜了起来,不过没走多远又慢下来了。何秀兰再抽几条子窜几步,还是会慢下来。这样走不了多远,老母猪就累得口吐白沫,摇摇晃晃的了。何秀兰看着有点怕了,万一把老母猪累趴下走不动了,那就更糟了。可要这样慢条斯理的走,到家什么时候就难说了。何秀兰看看阒无人声的大山,再看看越来越暗的天色,心里不禁暗暗焦急。
  正在这时候,忽然听到山下有人喊,哎,新媳妇,你上哪儿了?
  何秀兰朝下一看,赵海生!呀,这可太好了,最低最低自己有伴了!忙说,哎,海生哥,我走亲戚去了。你呢?
  赵海生说,我上街赶集去了。你咋走恁慢啊?
  何秀兰说,我牵着老母猪呢。
  赵海生说,哦,怪不得了。哎,我这有架车。
  何秀兰仔细看了看,可不是,赵海生真的拉着架车呢。山里路窄,一般人家都是独轮车,既费力也拉不了多少东西,可是别的车走不了,也只能这样。生产队的时候倒是有大车,但那得大牲口拉才行,分了地,一家一户的谁家养得起啊?就废了。这几年,路宽了,就有人从山外弄了架车回来,又轻省,拉的东西又多,用牲口不用牲口都能拉,村里一下就冒出好几辆来。赵海生的意思何秀兰听出来了,就是赶猪走路太慢了,可以把猪放在架车上拉着。何秀兰就说,那就麻烦你了。赵海生说,不麻烦。
  又走了一阵儿,两条路就汇合了,赵海生把架车放下了,走过来。何秀兰忽然想起来,不中!老母猪不是人,它可不会知道人的好意,根本不会乖乖就范的。那就得来硬的,把它放倒,捆起来装到架车上去。这样一来,单靠他俩肯定不中。赵海生看到何秀兰发愁的样子,还以为她走路累的,随口问,咋了?听何秀兰说了笑了,说,现在咱俩就中。何秀兰听了不解地看着他。赵海生说,你没看走恁远的路老母猪都累成啥样了,随它便也犟不了。说着猛地往前一冲,想抓住老母猪的后腿把老母猪掀翻。岂料,老母猪受到突如其来的惊吓,突地一蹿,一下从上山的小路滚到下面的大路上去了,好在这时候只是一个小斜坡,老母猪只是摔得熬地叫了一声,并没有受伤。老母猪大概真的累坏了,加上又摔了一下,老实起来。赵海生走过来一下就按倒了,随手把拴在老母猪腿上的绳子三下两下的一系,等何秀兰走过来时他已经把老母猪结结实实地捆好了。
  何秀兰看着,还是有点发愁,二百多斤,咋往架车上搬得动啊?赵海生看出来了,说,我叫老母猪的头掀起来,你就叫车子推到老母猪身子底下,缓两缓就装上去了。何秀兰就走过来把架车推了过来。按赵海生说的那样做了,果然把老母猪装到架车上去了。
  赵海生从何秀兰手里接过车把,说,来,我拉。何秀兰说,我拉吧。赵海生说,你看着别叫老母猪掉下去了就中了。把架车襻往肩膀上一搭,拉起架车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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