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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0章此消彼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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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脱出内监,唯一的出路就在天井。上一回殷小子算计她,是在邬家庄内布下“六极大阵”的阵图。原该由六部执令推动的屠龙之阵,改以奇门术数模拟其克制鳞族武学的特性,效果不免大打折扣。

 再加上布阵的手法千头万绪,这般繁复阵法的讲究尤其精细,不是画俩黄纸咬舌喷血就能构置。殷横野以邬昙仙乡的一地横尸为掩护,遍藏符箓图形于地脉汇集处,终教蚕娘看出了破绽,得以逃出生天。

 这回的陷阱仍是阵法,蚕娘掠出房门之前,勉力提运神功,虽周天百骸行将崩溃,但天覆功的内息却无明显受制,可见殷小子记取教训,不再使用过于庞杂、失败率奇高的术数阵法,妄图压制女郎元功,只断逃生之路,以搏困兽。

 (那就看看你安排的人,有没有这个本事了。)女郎银牙一咬,掠出北屋,首先发动攻势的,竟是仅余一目一臂的“战虎”戈卓,怕没有百斤重的烂银画戟越顶轰落,戟臂加起来超过两丈,若被轰实了,还不爆成一摊骨血!

 银光一闪,戟头重轰落地,白狐尾般银润的辉芒迳自穿入飞溅的砖石间,沿银戟窜上,连戟杆都未踏弯多少,转眼将踩上“战虎”仅剩的右掌。戈卓急急撤手,蓦地劲风刮面,心念未动,本能着地一滚,才没被女郎甩来的银发扫断头颈。

 未及起身抱头拱背,一只巨靴踏他背门笔直上跃,猱猿的巨躯仿佛遮断了投入天井的日照,异刃“剁虎斤”堪堪接着蚕娘箭一般的疾射之势,悍然挥落:“…下去!”

 “你才下去!”一串银铃般的蔑笑,银芒贴着扇形钢刃闪掠而过,百忙中不忘一蹴脚跟,踹正猱猿颈背,轰得巨汉异刃脱手,整个人如礟石坠地。

 蚕娘借力飙射,眼看要斜穿天井,掠往对街的不文居。始终站在檐影下的极衡道人,这时终于出手。他一掌拍上檐柱,一阵若有似无的异芒漾过大院,在天空拉过穹顶般的蒸腾氤氲,旋又消失不见。

 蚕娘知是阵法催动,不敢冒险撞进肉眼难见的圆穹,半空中柳腰急扭,折回地面时微一踉跄,随即立稳,猱、戈二人依旧是分站两头,那极衡撤了手掌,走下天井,再度成三角合围之势。

 昔日在赤尖山,极衡道人即以血杀阵法闻名,南陵罕有精通奇门术数者,穷山国、孤竹国等联军吃了他不少的亏。蚕娘一眼看出三人之中,以他修为最高,一直提防他出手,不料极衡却以阵法留住了她,麻烦还在武功之上。

 身材异常娇小却美艳动人的银发女郎,伸手紧了紧狐裘里散开的衣襟,但不把肚兜颈绳系回,再解开腰带,重新穿一遍,此举只是徒然而已,敞襟内的乳峰浑圆挺拔,娇耸的樱红蒂儿怕比春芽还细,连在衣影中看来都是酥嫩剔莹的,一如女郎的乳色匀肌。

 “小”这件事,令她周身上下诸般艳色更添迷离魅惑,妍异得毫不真实。三人却目不斜视,自蚕娘入天井以来,始终全神贯注,仿佛知道眼前的绝色美人乃平生仅见之大敌,胜负就在一霎之间,丝毫不敢放松。

 蚕娘意识到自己做了个毫无意义的无聊之举,不觉一笑。也罢。有个通阵法的正好,拿住了逼他解开!女郎打定主意,反而不走了,见那巨汉猱猿单膝跪地,一甩银发掠至,柔荑轻按他胸口,蚕劲一吐,轰得他倒飞出去。

 果然她身形一动,那独臂汉子便来扑救。蚕娘劲吐回身,避过摔碑似的独掌一劈,玉一般的幼掌按他手背,解僵蚕为冰蚕,戈卓怪叫一声,踉跄倒退,甩臂往阶上撞落无数细碎冰壳。

 蚕娘不敢动用珠能,强支伤体,以天覆功轰退猱猿,再倒行僵蚕,用解放的寒水之气放倒戈卓,倏忽至极衡身前,小手一探,迳拿胸口。

 须知女郎趋避如鬼魅,可不是仗内力轻功。不用骊珠之力,分光化影、凝功锁脉等三五之兆无法催动,蚕娘依旧将三人玩弄于股掌间,靠的是眼力毒辣、拿捏精准,所行无非捷径,所出必定致命,更无一丝余赘,方能至此。

 但极衡双臂连消带打,奋力遮护,无一动不蓄反击之势,绵密周延,可说激发所有潜能,豁力保全性命。蚕娘暗忖:“果然这厮修为最高!”

 小手轻飘飘穿入棉里针般的守势,拍他胸口“膻中穴”膻中乃人身要害,这一下便未满运真力,也能打得他气息一滞,闭目仰倒。

 不料极衡身躯微晃,一股绵劲自膻中穴反激而回,震得女郎藕臂酸麻,气血翻涌,暗自心惊:“这…这是什么武功!”

 内息一乱,将溃未溃的周天诸元更是火上浇油。极衡怕她抽退,适才一轮打来实也没有制敌之招,情急下双臂一合,便要将娇小的女郎箍在怀中。

 蚕娘汲运珠能,及时避过,邪秽上涌头晕眼花,听身后风紧,咬着血温回身出掌,不用珠能蚕劲,与祛寒抢至的戈卓连换十余招,一掌打得他倒翻出去。

 可惜这一击没能附上内劲,否则独臂汉子纵未筋骨摧折,少不得脏腑受创。三虎多年同修,默契绝佳,戈卓甫一飞出,猱猿便即补上,一样没拾兵刃,竟空手来斗。

 虽多戈卓一目一臂,打来却没两样,三五合内即翻了个葱栽筋斗,然而极衡复来。女郎摸不清他的内功门道,反正丹田虚乏,索性全倚拳脚,相持又较前二人久些,居然撑到戈、猱重入战圈。

 极衡意在拖延,蚕娘又何尝不是?在净秽之前,骊珠是决计不能用了,方才冒险一试,差点连内功都使不上。银发小人儿铁了心,趁极衡拳脚无害,暗聚天覆功劲,待二子又围上来,便出极招一块解决。

 猱猿、戈卓各从不同方位,掠进女郎身后一丈内,忽然停步,紧接着极衡点足飞退,距离也拉开至一丈。他退得太快太邪乎,全然不合情理,蚕娘微怔之间亦未追击,冷冷一哼:“干嘛,想结阵哪?”

 还真是。三人心念一同,倏忽齐至,银发女郎夷然无惧,雪足一点,细小的娇躯腾地飞旋,朝三个方向各出一掌,因速度太快,瞬间犹如三道蚕娘的虚影同时出手,几无先后地与三虎各对了一掌,久蓄的绵密蚕劲疾吐而出。

 然而,猱、戈仅仅是小退半步,极衡更是连一步也没退,蚕娘还来不及诧异,掌风已然袭体,却是来自相异的另三个方位!

 蚕娘闪躲不及,虚相再转,一样是三掌齐出,打得她气血一晃,而三虎阵位移换,又是三掌前至、三掌后叠,方位各异,仿佛有六个人围着女郎。

 蚕娘神功之所至,俏美的身形转如飞蓬,无论几道掌来,俱是无分先后地击回。又转得几转,已是一次九掌齐至。更可怕的是,蚕娘每一对掌,所击非只一人,而是两股劲力接掌,天覆功劲由二人分摊,杀伤力大减。

 问题是:蚕娘仗着超卓身法、精纯功力,才能无分轩轾地以一敌三“山无虎”猱猿等既无蚕娘之能,能前三掌叠后三掌地出招,前后方位还不相同,已是匪夷所思。

 每一对掌犹能以二人分力,这不止是分身术,还得一口气化出十二个人才能办到,遑论连叠九掌…三三无尽,六六无穷。女郎突然明白,他们使的是什么阵了。(这是…“六极屠龙阵”!)儒门至高无上的决杀之阵,专克鳞族,历来只有三公、六令得授,便在三槐世家内,也是珍而重之、不预外闻的绝传。

 沧海儒宗式微后,三槐避世,六艺隐没,儒门之主不知伊于胡底。游于外道杂艺的“九通圣”成为武儒台面上的头脸人物,以祖宗家法论,连他们都没有一窥此阵的资格,今日竟在这城尹衙门的内监院里,现于三名匪寇刺客之手!蚕娘的心沉到谷底。殷横野当然是有备而来。从发现北屋的符篆起,女郎就明白今日死关之凶险,犹在当年邬家庄的恶夜之上。

 在湖庄,殷横野是策动、驱使五部执令的主谋,邬昙仙乡一役,甚以术数模拟大阵,殷小子手里握有阵秘,应是毋庸置疑。但…将儒门重宝“六极屠龙阵”交付三名刺客,实在无法想像,这是殷横野能做出来的事。

 比之蚕娘,如为一己之私,将骊珠或《麓野乱龙篇》交给几名地痞路匪,让他们越货杀人…此非堕落,而是彻底的沉沦。一切信条信念都已抛下,以贯彻恶道的人,该有多可怕?蚕娘一背香汗浸透旃裘,但六极屠龙阵仍不断化出虚数,仿佛包围的人越来越多,天覆功所受压抑果然远胜邬家庄,奇门遁甲的拟效毕竟不如实阵。丹田蓄力益衰,聚起的渐不如用掉的“专克鳞族”绝非过誉。拖得越久,对蚕娘越是不利。

 当年湖庄大战时,五部执令一使六极屠龙大阵,强如吕坟羊之妹司空杏,也立毙于五执令剑下,除阵式化生攻击的速度太快,令司空杏猝不及防,屠龙阵对薮源魔宗内功的压制亦是关键。

 桑木阴乃魔宗一脉,若非三虎不及五执令,蚕娘又远胜司空杏,利刃透体、玉殒香消,也就是转眼间事。

 女郎经脉重创,内气难聚,功力不及平日三成,这下出的又比入的多,眼看要抵受不住,心生一计:“就只你们有阵?”连踏九星八卦,出掌一迳抢攻,在阵里横冲直撞,硬抢各种阵法眼位。

 宵明岛也有自己的遁甲术数,与儒门一系自是相差甚多,硬要说起来,可能与指剑奇宫的要近点儿,六极屠龙阵的原理运用何等精奥细微,要是能被这样冲坏,可真是笑话一则了。

 但蚕娘毕竟强过三虎,强行冲撞扞格,对手退的机会大些。陷入阵形凶险处,女郎也能靠身法速度避开,此消彼长,拖老了阵衍变化,可说是只有蚕娘能用的解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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