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但人家说你是啊!”“那姑娘得问人家。”“我怎么知道是哪个说的?”“巧了。”耿照点头附和:“我也不知道。要不我们再打听打听?”
任宜紫柳眉一挑,面色沉落。“我怎么觉得,你好像看我不起啊,当我是傻瓜似的。来人,给我用刑。”银雪本躲在她背后捂嘴忍笑,被唤得猝不及防,不觉有些发怵。“小姐…用、用刑?”
任宜紫狠笑道:“还是我教你?”作势扬手。银雪“呜”的一声抱头闭眼,没敢躲开,片刻后未觉疼痛,才知主子不是真要打。
她怯生生伸手,往耿照面上扇了一记,任宜紫抬起雪玉般的裸足,照定她屁股一踹,银雪向前扑倒,恰恰撞在耿照怀里。
“没用的东西,闪开!我教你怎么打。”拎着银雪后领往旁边一扔,反手掴了耿照一记耳光,只觉手背像是打在玄武岩上,眼前一霎全白,旋即被难以想像的激痛所攫,两膝夹着左手满榻打滚,眼角挤出泪花。
“痛…哎哟…疼死我啦!”“手背骨头多,是比较疼些。”耿照好意提醒她。“你的脸是铁做的么?疼…呼呼…疼死人了!”“为官不易,多少得练下脸皮。
我是靠脸吃饭的。”“…‘靠脸吃饭’才不是这个意思!”少女狂怒起来,甩了甩红通通的左手背,拽起银雪的佩剑,劈头夹脸的一顿打。
雨点般落下的鞘尖不只打在耿照身上,连银雪亦一并牵连。双胞胎里的妹妹不敢哭叫出声,死命咬着呜咽,举臂护住头脸。
(是了,她是怕被金钏听见。)想起当晚在栖凤馆与孪生姐妹花斗剑,剑术高明的银雪性格软弱,技逊一筹的金钏为保护妹妹,总是勉强自己为她出头…“够了罢。别真的打伤了人。”
耿照的左手不知何时恢复自由,冷不防握住剑鞘,任宜紫抽之不出,错愕还在愤懑之上。“乌…乌金链子…怎么…”“没绑紧,再绑牢靠些就好。”牛车突然停住。辕座上的金钏掀开竹帘,探身入内,寒声道:“你莫欺负我妹妹!”
任宜紫本欲随口推托,蓦地想起一事,咂嘴道:“意念相通,感同身受…真是方便哪。怎地我和姐姐,就没这等好使的连心术?”似笑非笑,不知想到了什么,连颈根都红了,夹紧裙布里的修长大腿轻轻摩擦,一时忘了该追究金钏的不恭顺。
金钏爬进车厢,褪去鞋袜。一样是不见阳光的肌白处,足弓却比银雪更小巧,也不似新剥菱肉般肉呼呼、水嫩嫩,线条更精致俐落,一如少女外露的剽悍不驯。她飞快检查了银雪的头脸手臂,边喃问“疼不疼”以双姝知觉相通、感同身受的连心异能,宽慰的成分远大过垂询。
银雪连抵抗都消极无力,扭动娇躯的颟顸与犹豫全然挡不住姐姐急惊风似的快手,早在表现出抗拒之前,关心便已跑完了全程。
“你去驾车。”金钏指示着,全无商量的余地。某种意义上姐姐和小姐对银雪并无不同,都是不容分说的存在。明明她才是三人之中,武功最强的那一个,耿照忍不住想。“我来服侍小姐便了。”银雪接过姐姐递来的鞋袜,不愠不火地钻出去。
在她的驾驭下,连牛车都比前度更慢些。金钏只瞥耿照一眼,连厌恶都懒得遮掩,就是典型的那种“你们男生都是脏东西”的无意义针对,重新捆紧乌金链,炼圈陷进袖布里,是搁着不理都隐约生疼的地步。果然银雪是留了手。少女的反抗异常直白,对任宜紫也一样,不知该说生性耿直,抑或不知变通。
任宜紫是娇生惯养,但还没有蠢到视而不见,她将金钏的抗拒与不屑全看在眼里,绝非习以为常或破格包容,而是这样的“玩具”玩起来更有意思。
金钏银雪她是想玩就玩,耿照却罕有今日这般良机,取舍不难。“你也见了,本姑娘问案那是半点不含糊。你要是再虚应故事,我就打她给你看。”说这话时一点也不脸红,边以鞘尖胡乱刺着金钏玩。金钏随手拨开,与逆来顺受的妹妹不同,没给她留什么主仆的情面。耿照到这时,都想不透她今日所为何来,任宜紫却饶富兴致,明艳无俦的桃腮杏眼间似笑非笑,狡黠得分外媚人。
耿照总觉得她的美丽除了精致超凡的五官轮廓外,另有一股难言的野性与生命力,很难用一句“娇生惯养的千金大小姐”交代过去。那些被她吸引挑拨、不知所以的金吾少壮,兴许不全是因为美色之故。
“我听说你那个老婆是假的,你们不是真成了亲。她只是你们七玄里的一个妖女。”任宜紫斜乜着眼,抿嘴道:“还有人说,你和我二师姐才是一对儿,你就想做镇北将军的乘龙快婿,是不是?”宝宝锦儿在江湖上也算一号人物“血牵机”的寡妇身份、同岳宸风厮混的旧史,都不是什么秘而不宣之事。
阿妍不涉武林,又对耿照颇有好感,任逐流不会和她说这些。任宜紫却不同,缠着叔叔撒泼扮痴,娇嗔几回,便将符赤锦的底细摸得一清二楚。
耿照渐感烦躁,不想再陪千金小姐过家家,随口道:“是哪个说的,姑娘得问他。娶妻成家,还能有假么?我娶何人为妻,又与问案有什么干系?”
口气冷淡,面上已无笑意。任宜紫没想他说翻脸就翻脸,先前那种彼此胡言调笑、暗藏机锋的好气氛消失无踪,搞不清楚自己错问了什么,不是就是提了妖女么?
本已懊恼,余光见金钏翻了个白眼,自非是因耿照所答,怒火更炽,反而露出灿笑,悠然道:“就没句实话,看来非用刑不可啦。金钏,给我剥了他的衣衫,敢留得一丝半缕,仔细你妹妹的皮!”
金钏先是一怔,旋即涨红小脸,蹙眉道:“我不要。没事脱…脱衣做甚?无聊!”任宜紫最爱看她面颊臊红的别扭模样,差点“咭”的一声笑出来,噙着樱唇忍住,露出兔儿似的小半截门牙,齐莹剔透,似以珠贝磨就,白得不带丝毫杂色。而羞意就像风寒,在轻晃缓行的密闭车厢里,肆无忌惮地交互传染着。
始作俑者的任大小姐玉靥酥红,眼角眉梢水汪汪一片,端起宰制全场的主子身架,双手环着饱满浮凸的两丸娇挺,嗤笑道:“好哇,不剥拉倒。
你找根鞭子,要不剑鞘也行,先抽他一百下。几时服软几时停手,别把人打死啦。”金钏闻言又怔,面上酡红未褪,不禁犹豫起来,只拉不下脸,嘴上兀自不让。
“哪有剥…剥人衣衫这种刑罚?也太不成话。”任宜紫忍着笑,忽问:“你知这车是谁的?”“…我哪里知道?”金钏皱起细巧白晰的眉额,似不甘心被问倒了,别过头去,冷哼:“管它是谁的。”
“是梁子同那死鬼的。”任宜紫对她那无力的小小拮抗装作不见,笑着接口:“那厮被慕容柔打进大牢,住的园邸给抄啦,搜出淫具无算,这辆牛车就是其中之一。”“淫…”金钏杏眸微瞠,随即极力平抑,免教她遂了心意,低啐一口。“又来胡说八道了。”
“可不是我瞎编,不信问叔叔去。据说那梁子同看上哪家闺女,如有不从,又或多花工夫才弄到的,买回来便缚上车…”一指耿照处。“往园里绕,做…做那档事,车厢四面都打开,让府里的人围在廊庑间瞧热闹。”
金钏红着脸啐道:“说谎不打草稿!这车能打开的门,撑死也就三面,前头连着辕座是要教人看…”见她比了比车顶,顿时语塞。“二十五间园里不乏阁台,居高临下,那才叫好看。”任宜紫说着,小手伸进云褥里“喀喇喇”地一阵转扭。
耿照身子忽向后仰,整个人被抬高尺余,仿佛车底凭空升起一张胡床,将人放倒托起。唯一不对劲的,就是两侧的“扶手”也跟着抬高分开。椅背若持续倒落,又或扶手再高,不免折断肘臂。金钏急道:“别弄啦,你要折断他的手啦。”
扑前压住一侧扶手,不让机簧转动,再有不对,便要松开炼锁。任宜紫也没想到会这样,抽出小手亮与她瞧,急唤:“…别松链子!这厮的武功深不可测,纵虎归山,你抓得回来么?我又没要折断他的手,你心疼什么?”
金钏大羞,俏美的瓜子脸蛋儿活像火烤柿子,又红又热,就算下一霎眼冒出烟来也非奇事,纤指一戟,结结巴巴:“你、你…胡…”始终难以成句。
任宜紫没料到她反应忒大,反失了逗弄的兴致,微一耸肩,口吻不咸不淡,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你将他的衣衫剥了,咱们往闹市行去。这厮若不识好歹,就把车厢四面打开,教越浦的百姓瞧瞧热闹。”
金钏一凛,脸热略褪,虽说赤身露体难堪得紧,总比挨鞭子强。小姐是脑抽了啥事都干得出的主儿,此际她未必真想打耿照鞭子,但这也不顺其意、那又不遂其心,说不定便真要打,届时十头牛也拉不回。
把心一横,伸手去解男儿腰带。耿照本能一缩,少女又窘又恼:“还不是你惹的事,别添乱!”越急越解不开结子,用力一拽“嘶”的一响,居然硬生生拽断腰带,差点一屁股坐倒。
失去腰束,里外几层衣衫一起敞开,袒出少年筋肉虬结的上身。在困等的这些天里,尽管李绥三餐备便,未敢慢怠,耿照吃两口便搁筷,更多时候饭菜凉了也没动,让李绥原样撤走,加上浅眠深患,匆匆数日,整个人清减许多,壮实的身板消了风似,胸肋浮凸,益显出嶙峋错落的筋骨线条。
金钏未见过他赤身裸体,但栖凤馆一战,被压制得几无还手余地,其身形早已烙于脑海,烧成灰也忘不掉。
记忆中,少年胸膛厚实,肩膀宽阔,岂是这般形销骨立?不禁伸出小手,碰了碰他线条冷峭、薄如锻钢的腹肌,但觉指触寒凉,简直不似活物,吓得缩手。身后“咭”的一声乍现倏隐,她满不愿被主子小瞧了,银牙一咬,硬是将手搁在少年腹间,抬头见他眼眶凹陷,眼袋浮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