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女士的脸色苍白，精神头却是极好的，优雅地笑了笑：“续命呗，能好到哪儿？”
咦，一个星期没见，脾性都变了？难道“死”这回事儿真的能改变人？顾子瑾是不信的，他家有个老头子也要死了，没见变脾性么。他甩开脑子里的乱七八糟，伸手在李女士眼前晃了晃：“视觉神经还没有完全恶化，药物实验的效果应该会不错。”
李女士坐在椅子上，腰杆挺的直直的，看来病痛并没有让她放下架子。她皱着眉，终于还是问了：“顾医生，一个星期后的手术，你有多大把握？”
果然是母子，时间间隔了一个星期都问的问题居然还是一样的。顾子瑾推了推眼镜儿：“李主任没告诉您？”
李女士自嘲地笑了笑：“他还会跟我说什么？还不是‘别担心’‘没事的’‘手术成功率很高’。不过，我不信。”李女士抬起头看顾子瑾，“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最清楚，我没时间了。顾医生，我不喜欢你，相信你也不喜欢我。那我们大家就敞开了说实话吧。成功率有多少？”
顾子瑾这时候倒佩服起面前的女性来了，起码她不像别的病人知道死期将至哭哭啼啼，面对死亡的时候她坚强，足够值得尊敬。他不知道李主任是怎么跟她说的，他决定实话实说：“一切取决于药物实验。药物实验反应好的话，能够有效缩小肿瘤，能够把肿瘤抑制在最小，手术的成功率就会提高。我不能打包票，因为今天才是药物实验的第一天，但我估计，一个星期后的手术成功率应该会在百分之五十以上。”
李女士的身子晃了晃，旋即变坐稳了，她的目光宁静直视顾子瑾：“比我想的要好得多。”
是么？不见得。顾子瑾没有拆穿她。
“我不想死，顾医生。”李女士平静地说，“我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所以我不想死。”
顾子瑾没说话，谁想死呢？世界多美好，虽然货币的购买力越来越低了，但是好吃的好喝的好玩儿的那么多，再活几辈子都吃不遍喝不遍玩不遍，谁舍得死？康熙都还想再活五百年呢，谁想死？
李女士喘了口气，好像说话太多耗费了很多力气：“我知道我不讨人喜欢，我过于自信、自私、自我，这一切的恶果我已经承受了。我希望你忘记之前的不愉快，好好为我手术。你是我拜访国内外各位名医之后唯一的希望了。”
就算顾子瑾忘不了之前的不愉快他也会好好做手术的，医生的职业道德他一向都有。而现在的李女士是值得他尊敬的，鲜少有人在面对死亡能做到这样。她很诚实地不想死，她很坚强面对“死”这档子事，她很自在地表达请认真手术的愿望。
顾子瑾突然蹲了下来，与她平视，嘴角勾着浅浅的笑：“我虽然看着吊儿郎当的，但是医生的责任感我有。李女士，希望我们下次见面是在手术后。顺便再说一下，您的鼻子很秀气很漂亮，但是鼻子就是鼻子，是用来闻气味的，不是拿来看人的。”
渐渐地顾子瑾在医院经常能看到何平了，每次见面他都笑眯眯地打招呼，而何平总是木着一张脸点头。次数多了顾子瑾就不爱拿热脸贴冷屁股了，他原想何平怎么着也算秦赏上司，礼数要周全，他现在也算是秦赏内人了不是。何平老妈马上就要在他的屠刀下了，万一进去就出不来了咋办？
何平这些天下来人越发的冷漠了，好像公司的事物和母亲的病情已经把他压榨到了极限，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冷漠只是因为一个人，秦赏。
秦赏明明每天都按时按点上下班，在他特别设立的小组内认真的工作，天天要向他汇报工作、跟着跑饭局跑工地，有时候甚至还要帮他处理点私事，有时候他还会找秦赏聊聊天聊聊人生内心。明明见面的时间很多，可为什么就是觉得距离越来越远？好像还不如陌生人。
何平很烦恼，他很努力地去接近秦赏，想方设法让秦赏加入他的生活中，但为什么结果不是他想要的？
这就是人跟人的差别吧。自私的人永远觉得一百分满分的卷子自己已经做到一百二十分了，为什么他妈的发下卷子来上面是大大的不及格？！这不是坑爹么！！！他们永远不会想到这么做真的对吗？
就像何平，人家秦赏愿意吗？人家愿意掺和到您的生活中吗？掺和到您的生活中是荣耀还是荣幸啊？恐怕都不是，恐怕是苦逼。
自从开始正儿八经上班之后，秦赏最讨厌的几件事如下：
一、看老板演喝醉酒的戏。
二、跟老板去饭局，看老板演喝醉酒的戏。
三、做老板的保姆、开车小弟、泊车小弟、各种小弟。
四、老板非要跟你谈心，还非要谈人生，谈内心，谈个鸡巴啊！！！
秦赏很苦恼。老板好像特别看重他，总是带着他到处奔走，知道的人明白他是给老板当保姆兼开车小弟去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老板包了个男二奶呢。啐，男二奶的姿色能有他好吗？！
王爽吃光了盒饭打饱嗝：“小赏，你愁眉苦脸什么呢？”
秦赏给了她一个充满无奈的苦逼表情：“我怕待会儿boss找我去饭局，小爽，我很难过，喝醉酒真的很不好看呐！”真心不好看呐，他现在平均一天要看一次，年关将至，何平的饭局也变多了。虽然说看完之后可以名正言顺的休息半天，但是他觉得吧……还是去工地吧！
王爽噗嗤一声笑出来：“想开点儿，咱们boss好歹是帅哥，看不了贵妃醉酒，看个帅哥醉酒也凑活嘛~”
帅哥？秦赏沉默了。何平是帅哥么？他仔细想着何平的脸，能想起来的只有面无表情的架势和不错的屁股，五官还真没注意。会比顾子瑾帅吗？下次仔细观察观察好了。
内线电话响了，王爽冲他直咧嘴，秦赏长叹一口气接起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