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了和他有点共同话题，最近每天强迫自己读CNN，但认知相差太远，聊起来总像是我在刻意讨好什么，这种感觉令我不舒服，试了几次也就作罢了。
有时候我会想，若我和Nick没有建立那样的关系，没有滚上床，没有这层肉体的牵绊。我们很可能到最后会渐行渐远，我们会是朋友，但也就只是在聚会中点个头、喝杯酒，分开了各自回家的那种。除了苏梁，我们甚至没有任何共同朋友。
幸而我和他的性生活，到现在还算美满。Nick这半年来几乎都住在台北，我只要工作不是太忙，一周总有几天会造访他在大安区的寓所。每回感受Nick在床上对我的渴求，我一度堕颓的信心就会又回复不少。
「差点忘了，Sui，我今天来，有件事情想和你还有小小商讨一下。」
Nick喝干了两杯金牌，黄汤下肚，男人的情绪最容易沸腾，他兴致勃勃地起身，坐到苏梁身侧，单手揽住苏梁的肩头。即使和我交往到第二年了，Nick这种直男的习惯动作还是没改过。
「小小？你找我就算了，能找他什么事？」苏梁没好气地问，倒是没闪开。
「是这样的，夏季快到了，我想为N|A设计一系列新夏装。」Nick说。
这几年来N|A推展顺利，后来还独立到几家百货楼下设柜，我也与有荣焉。
这个Garbrielle和Nick合作的里程碑，说起来有一半还是我促成的。
杨雨兰在合作之初就将N|A定义为平价青少年品牌，和把目标摆在上游客层的DaoMau做出区隔。再加上在杨雨兰强势的干涉下，N|A比起DaoMau，Nick那种特立独行的个人风格大幅降低，讨好台湾市场的元素倒增添不少。
我记得曾经听苏梁说过，N|A简直像是把杨雨兰的果决严谨，和Nick的任性胡来结合在一块儿那样，是Nick和Ann的结晶。这种说法令我有点不是滋味，却也无法否认苏梁的评价。
杨雨兰在户籍誊本上没能和Nick如愿结合，却在这种地方，和她这辈子唯一爱过的男人合为一体。
也大概是因为这个缘故，Nick对N|A的设计工作多所逃避，总是等到不得不交稿的前一刻才挑灯夜战。Nick对N|A敬而远之，大概就像男人对婚姻敬而远之那样，不排斥，但就是不会主动去套近乎。
Nick会这样积极主动地对N|A表达热情，印象中还是头一次。这不禁让我有点吶罕，同时也莫名地感到不安起来。
「你会想替N|A做设计，那倒是罕事。」苏梁显然也十分理解Nick的心态。
「不是普通的夏装，我想替N|A设计的，是童装。」
Nick说，他搓着手，像顽童般眼神发亮，「我本来想挂在DaoMau名下，但以DaoMau目前在东京的发展，客层还是以粉领族和商务人士为主，童装只怕没什么市场，所以我才想从N|A下手。就是拓展品牌知名度，童装也是重要的领域之一。」
我明白Nick的企图心，事实上多数享国际驰名的名牌都有在童装这块下功夫，Prada、Gucci、Burberry，有些品牌甚至直接替童装部门创设副牌，像知名的BabyDior、JuniorArmani等等，FendiKids的销售额甚至还超越他的成人部门。
但是Nick和童装，这真是天下最格格不入的两个名词。光是想象Nick皱着眉头，替小孩试衣样补勾针的模样，我就忍俊不住。
印象中Nick对小孩也一直很没辄，他在幼年的苏小小面前，表现得总像具会走动的机器人。有次我二哥带他的四个小孩来找我，恰巧遇到Nick也在我那里，Nick那种大象见了老鼠，想跑却跑不了的神情，我现在半夜想起来都还会笑醒。
苏梁显然与我有相同的见解：「童装？你要设计童装？」
他从鼻尖轻蔑地「哼」了一声，「算了吧，你对小孩根本一无所知。你的设计深度来自于你对女性的理解，但你理解女人，不代表你理解她们肚子里的产物。
设计师要是对穿上他衣服的客体一无所知，设计出来的成品至多只是橱窗里的摆饰。」
苏梁不愧为中肯王的封号。但Nick看起来还有话说。
「我就是想藉此多了解儿童一点，DaoMau也好、N|A也好，我不想把路线只定调在女装上，事实上N|A这几年男装部也表现得不错，虽然品项少，但拜Albert之赐，Ann说有些DM款还挺受上班族男性欢迎的。」
Nick这样直白的夸赞令我不禁脸红。就在上一季的冬装，我久违地又重登上Nick的DM封面模特儿，说是重登，事实上也只是几张DM照片、穿几套中年上班族的西装亮亮相罢了。要我像当年在银座一样搔首弄姿，只怕会有警察来逮捕我。
那也是Nick自出道以来，头一次亲手设计男装。这件事还被不少时尚杂志报导，FocusGirl标题还语带双关，说是向来游走在女人丛中的Nick『转「性」了』，对Nick男女装设计异同点还做了番深入的剖析。我不用看作者栏就知道出自谁的手笔：
『N|A这次男装的尝试，看得见些许以往在女装时任性、奔放的影子，但无论比起过去的DaoMau也好，N|A的女装也好，毋宁都多了一份安定感，散发着一种熟成男人的魅力与风味。』
『这让人不禁猜想，一向以风流倜傥闻名时尚界的范老师，是否也找到了足以让他安定下来的、停泊一生的港湾。』
Vicky这番评论颇有为我说话的意思。她的两肋插刀固然令我感激涕零，但也令我倍感惶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