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你知道，就算再怎么发福，身旁总有个垫底的。有人会陪着你跑医院，陪着你变老，陪着你走向生命尽头。
这场名不符实的生日聚会一直持续到深夜。说是深夜，也不过是十二点过半，主要是我们都不大能熬夜了。Nick这行日夜颠倒，还能熬上两三点，但苏梁到后半已经歪倒在沙发上，看一阵瞇一阵的。
说起来，自从许久以前在台北揪的那摊热炒，我也好久没有像这样彻夜和人把酒言欢了。但情景似曾相识，我们却都不年轻了，至少Nick说要来个「干杯」
时，苏梁已经昏沉得连纸杯子都拿不稳了。
我问他要不要到床上，他还含含糊糊地拒绝我，嘟嚷着什么：「谁醉了？你姥姥才喝醉了——」边像个孩子一样把我从他身边推开。
到最后还是Nick使出十年来训练有素的臂膀，像当年在东京时一样，打横硬把他送上了床。
我替苏梁盖上被子，倒了水搁在床头，Nick抱着臂在后头看着，直到确认苏梁睡着，我们才关了卧房里的灯，替苏梁收拾客厅里的残局。
我想了一下，还留了张纸条给小小，祝福他生日愉快。
苏梁还留了半块玛歌尼尼的蛋糕，不知是真有把我的话听进耳里，还是单纯吃不下了。我和Nick对看一眼，默契地一笑，收起那半块蛋糕，卷在纸袋里双双潜逃。
「苏梁会气死的。」
我上了Nick那台BMW的副驾驶席，边还笑个不停：「不过苏梁也真了得，这把年纪了，吃这么多甜食，还能维持这种身材。唔，我是不是真的要减一下了？
下个月跟你借你那健身房的会员卡好了……」
我还在自顾自地说着，转眼却发现Nick没有催动油门。他一手搁在方向盘上，那双把人吸进深渊里的双眸凝视着我，带着笑意，又带着些许玩味。我和他的目光对上，一时心跳漏了拍，又有些不明所以。
Nick彷佛知道我的心思，他朝我倾身，指尖往我的耳垂摸来。
「Sui刚刚说的，是真的吗？」
他用低沉近似气音的语调问我，指腹触在我的耳后上。即使这把年纪了，人的敏感点还是没怎么变，我的颊不自觉地发烫。
「什、什么真的假的？」我吞了口涎沫。
「你会为了Sui的儿子吃醋的事。」Nick说。我的脸「登」地烧红起来，刚才那话题一度中断，我本以为以这男人的选择性迟钝，早忘了这个不讨喜的议题。
没想到他还惦记着，这种车内密闭空间，这种距离、这种声音，根本是犯规。
「没、没这回事……」
我抬起视线，发现Nick仍然盯着我瞧，表情像在等看我的反应，唇角还噙着笑。我实在不甘被小瞧，仰着脖子说道：
「谁吃醋了？反正我就是中年发福、穿不下你设计的衣服，你要找得到比我更好的男模特儿，就尽管去。」
Nick愣了一下，我看他用指腹抚过上唇，竟是低低笑起来，还越笑越大声。
我还来不及表达抗议，下一秒我已落在他怀里。
Nick用单臂揽过我，把我的头埋进他结实依然的胸肌里，语气满是感慨，「是啊，Albert也老了，连体力都比以前差了，该怎么办才好？」
我听得气不打一处来，挣扎着想脱出他的怀抱。但Nick很知道怎么对付我，他仍旧搂着我，语气却柔软起来。
「以前总是你拉着我望前跑，总是你给我许多惊喜，让我体验许多以往我所不知道的东西。拜你之赐，我从不觉得自己老了。」
他瞅着我，眨眨眼。
「但现在好像不行了，我的Albert说自己老了，我也没本钱再假装年轻了。
实在没办法，只好跟着你一起老了。」他轻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