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小川怔了怔，抬手揉了揉眼，才看清楚。他不是凤曦，却长得同凤曦至少有七八分相像。秦小川记忆中，似乎有这样一个久远的名字浮出水面。
长乐王第四子，陆绍棋。据说乃江南名妓所出，生母出生卑贱，名字已不可考。长乐王有六子，其他五子都是正妻所出，子子皆俊才，文雅风流。打小陆绍棋就不招人待见，在王府也只是没把他饿死罢了。
邪门的是，正是这第四子，长得居然同当时的太子陆凤曦出奇地相像……陆凤曦当然不乐意看见一个长得神似自己的人被肆意欺凌，所以当西番来犯，被迫议和时，他与长乐王一合计，第一个就把陆绍棋当成质子给送出去。
当时陆绍棋不过十六岁，因着一道旨意背井离乡，从此再无消息。以至於西北用兵之时，朝中大臣都没想起来，竟还有这样一位质子流落在外。
小川突然把手揪住衣襟，面色陡然大变，倏然坐起来，惊惶道：“我，我的衣服呢？”
“你那衣服一身泥水我早就扔了……”说着说着，陆绍棋把瓷碗递到他手里，整个身子都贴了过来，在他耳边吹气道：“我救了你，嫂子连句谢谢都吝惜？真叫人伤心呐。”
小川惊得差点没把药碗掀翻，一双乌亮眼眸瞪得大大，也不知是羞恼，还是惊讶。陆绍棋却咧了嘴又退了回去，笑道：“嫂子生起气来真是好看……我皇兄艳福不浅啊……”
直望见小川一张白皙的脸渐渐红透了，才止了嬉闹，恢复三分嘲讽的神情道：“嫂子要找的是不是这个？”
修长秀美的手指拈一枚翠光逼人的玉佩摆到眼前。
小川惊跳着直起身，连忙把玉佩纳回手里，话也来不及说，只用白皙指腹缓缓揉搓着，那凤凰纹路精致而古拙，透着种说不出的匠心独运。
“我虽然流落多年，陆家的凤啄佩总归还是认得。从前──”陆绍棋声音低下去，“从前也有人给我看过……”
“凤啄佩不假，可惜那纹路却是後纹的……”小川把玉佩贴身放好，才淡淡回答他。岂料给陆绍棋打断了，他惊讶道：“陆家的凤啄佩，归属於帝脉的虽然也是从小就系在身上，却本是光玉，要等遇见一生唯一那一个人之後，赠出之後才纹上凤凰。”看见小川惊惶的表情，他又嘲讽道，“可笑，陆家历代帝君身上的佩玉竟都是光洁的。”
小川的脸色一白再白……先是红悉衣，再是凤啄佩，凤曦的心思他早就猜不透了。
如今却也无须再猜度。
“我把你从草坑里头捞出来，你烧得稀里糊涂，拽着我的衣襟就叫‘凤曦’……天朝皇帝的名讳，你这麽喊下去，有一百颗头也不够砍……”陆绍棋挑眉一笑，狭长凤眼竟然有万种风情流转。
他虽然与凤曦容貌相似，但两人举止之间流露出来的气质神态却大相径庭。秦小川望着那双狭长清亮的凤眼，霎时便是一阵恍然。
“你说说──你还不是我嫂子麽？”陆绍棋说到最後，又带出一点轻佻浪荡的神态，“我那皇兄既然这麽爱你，你怎麽还会掉到草坑里病得差点一命呜呼？”
这话不偏不倚地戳到小川的伤心处，当下咬了嘴唇一言不发，复又开口道：“你救我，如果是为了跟他讨要什麽的话，我劝你最好打消这个念头……”
陆绍棋少年受尽欺凌，更背井离乡，他救秦小川怎可能是为了家国情谊。小川甚至疑心，他是西番派来劝降的说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