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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9章一个穿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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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穿着法衣的年轻术士踏进书房,施礼道∶“清浦见过公子。”程宗扬原以为来的只有云苍峰一个,场面虽然窘迫,毕竟是老熟人,厚厚脸皮就过去了,没想到他还领了人来,不禁越发难堪。那术士直起腰,笑道∶“公子别来无恙?”

 “易勇!”程宗扬叫道。在白夷族取到灵飞镜,易勇就与两名护卫先行返回建康,没想到今日又在这里见面。程宗扬苦笑道∶“大家都不是外人,就恕我不能起身吧。”

 化名易勇的林清浦皱起眉头,忧形于色“建康气候未必热过南荒,难道公子身上的蛊毒还未清除干净?”

 “那倒不是。实在是不方便起身…”被那个死丫头摆了一道,连裤子都被骗走,程宗扬实在难以启齿,只好厚着脸皮打哈哈。云苍峰与他经历生死,早已熟不拘礼,随便拉了张椅子坐下,一边道∶“清浦,你也坐。”

 林清浦双手相握,郑重其事地向程宗扬施了一礼。“当日之事,还未向公子道谢。”“这有什么好谢的。”程宗扬问道∶“那镜子用着怎么样?”林清浦笑而不答。云苍峰呵呵笑道∶“大家都不是外人,直说又何妨。程小哥知道易彪等人的身份吗?”

 “北府兵的军士嘛。好汉子!”“不错,他们都是北府军的精锐。但去南荒之前,他们是临川王的护卫。”云苍峰知道程宗扬对六朝内情所知不多,解释道∶“临川王是先帝第三子,持节都督六州军事。”

 “原来是一位掌握兵权的王爷。”程宗扬道∶“这位王爷要灵飞镜做什么?不会是打仗的时候观察敌情吧?”林清浦与云苍峰对视一眼。云苍峰微微颔首,林清浦正容道∶“是为宫中一桩异事。”程宗扬放下书册“他想谋反?”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历朝历代只要造反,都是杀的人头滚滚。自己好不容易才从南荒活着出来,可不想莫名其妙掉了脑袋。

 “非也非也。”云苍峰道∶“临川王为人恭谨孝悌,对帝位绝无半点觊觎之心。”“那他要灵飞镜干嘛?”程宗扬笑道∶“这位王爷不会是有窥隐癖吧?”

 “王爷是疑心陛下在宫里被人陷害。”宅里都是程宗扬的心腹,云苍峰也不避讳,直言道∶“陛下如今不过三十六岁,春秋正盛,但一年前开始就未再上朝。军国大事都由其身边内侍代为传奏。

 临川王与陛下一母同胞,为此暗自担忧,屡次求见,陛下却置若惘闻。直到数月前,王爷才得到消息…”

 云苍峰停顿下来,林清浦接口道∶“临川王与敝宗素来交好,王爷花费重金从宫中得到消息,称一年来宫中屡有异事发生,只是无人可以探听分明。

 在下奉师命前来效力,但道行浅薄,未能一探究竟,因此才不得不求助于灵飞镜。幸好有程公子相助,终于不负使命。”原来临川王才是正主,只不过用了云氏商会的旗号。

 拿到灵飞镜,云苍峰南荒之行就已经结束,却因为一个承诺陪自己多走了一个来月,出生入死,这分情意也不薄了。程宗扬好奇地问道∶“宫里发生了什么事?你们用灵飞镜看出来了吗?”

 林清浦沉默片刻,从袖中取出一张薄薄的羊皮,双手递了过来。那张羊皮被硝制成白色,上面交错杂陈印着墨痕般浓淡不一的影子。“这是什么东西?”

 程宗扬接过来看了看,随口道∶“鬼画符吗?”“正是。”程宗扬抬起头,只见林清浦神情肃然,丝毫不像开玩笑。

 程宗扬苦笑着把羊皮纸递回来“林兄要让我抓鬼,我可帮不上忙了。”林清浦道∶“公子能否看出上面的影子是什么?”

 “这谁能看得出来?”程宗扬把那张羊皮纸颠来倒去看了几遍,心里忽然一动,用手指在羊皮上擦了一下“上面是银盐?”林清浦眼睛一亮“公子好眼力!”这算什么眼力。银盐是最传统的显影剂,程宗扬上学时做过类似的试验。

 “这张羊皮是放在什么地方的?”“清浦按照公子所授方法使用灵飞镜,略有所得,便禀明临川王,在台城外找了处静室,用以观察宫内情形。”

 林清浦面露愧色“却不知为何,视野一到宫内便如有浓雾相隔,无从探视。在下自忖修为不足,于是冒险潜入台城,不料却险遭不测。”

 林清浦回忆道∶“当晚是个阴天,无星无月,在下刚潜入城内便听到一声异响,回头观望却空无一物。正犹疑间,一股寒意侵入肺腑,内脏彷佛被一只鬼爪扯住,翻转过来,几欲呕血。”

 林清浦脸色发白,一手抚住胸口,心有余悸地说∶“与清浦同行的还有一名护卫,是临川王的心腹亲信。他越过宫墙便突发疯颠,拔刀朝在下砍来。

 在下拼尽全力才保住性命,那护卫却在宫墙下举刀自刺,遍体血污仍不停手。在下狼狈逃离,回来后才发现包裹灵飞镜的羊皮上留下这些影痕。”林清浦说的已经尽可能平淡,程宗扬仍禁不住心生寒意。

 镇定了一下,他拿起那张羊皮纸。上面影影绰绰,似乎是一排蹲踞的人影,又像是奔腾的怪兽,实在看不分明。“林兄想让小弟做什么?”程宗扬道∶“宫里连林兄都进不去,我这三脚猫功夫就不用献丑了吧?”

 林清浦道∶“公子有大恩于敝宗,清浦自然不敢让公子冒险。只是公子天生颖悟,对灵飞镜知之甚详,还想请公子出手相助。”

 “你想让我帮你窥视内宫?”程宗扬笑着一口答应“这个好说。”林清浦大喜“多谢公子。”程宗扬摸了摸下巴“皇宫里面闹鬼,听着就稀奇…林兄,你们没见着人吗?”

 “惭愧,在下刚进入宫城就退了出来,并未见到禁军。”云苍峰解释道∶“建康宫是一座城池,又称苑城和台城,戒备森严。内宫分左右两部分,西为太初宫,东为昭明宫,清浦是从台城北部的华林园入宫,没有遇到禁军就返了回来。”

 “难道真是闹鬼?”程宗扬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不可能啊。”云苍峰道∶“程小哥为何如此笃定?”

 程宗扬笑道∶“世上的事,有结果肯定有原因。就算南荒那种鬼地方,也没有什么事是无缘无故的。宫里的宫女、太监、禁军总有几千人吧,难道就没有风声透出来?”

 云苍峰道∶“外廷虽由禁军守卫,内宫便只有宫女和太监,平时极少进出。临川王也寻访了不少人,却无人能说分明。”

 程宗扬想了一会儿“云老哥,能不能查一下这一年来宫里采购的物品?”云苍峰一愕,旋即抚掌道∶“好主意!宫里所需物品大都由敝商会承办,我立刻让人清点帐簿,列出清单。”

 程宗扬笑道∶“云老哥,我开这家商号可要抢你的生意了。”一谈到生意,云苍峰便像换了一个人,豪兴大发,朗声笑道∶“天下生意尽多,柴米油盐的利润未必会比宝号菲薄。”

 程宗扬从殇侯那里带回来十几驮的货物,全是金玉珠宝类的奢侈品,其中有几件珠玉足以引人注目。另一些就是带回的龙骨、龙鳞,先交由云苍峰变卖。

 虽然打定主意要设立一家商号,程宗扬却不急于开张,一面先看看市场行情,另一面还想等祁远的消息。

 秦会之和吴长伯虽然干练,但都不是做生意的材料。要嘴上来得,还能察颜观色、让客人满意,商号这位掌柜非祁远莫属。“客人请用茶。”小紫托着茶盘进来,娇声细细地说。她微微低着头,雪肤玉颜、娇美无比,声音更是宛如清歌,令人心动。

 林清浦到白夷族便返回,还是头一次见着这个小妖精,怔了一下,才双手接过茶盏,喝了口滚热的茶水,竟浑然不觉得烫。程宗扬用书案挡着下半身,一点不敢乱动,只怕不小心走光,把自己的脸面丢个干净。

 这会儿看到小紫,不禁恨得牙根发痒,板着脸道∶“云老哥,建康城的人市在什么地方?”“程小哥是想买几个奴婢吗?”程宗扬哼了一声。

 “这贱婢性子顽劣,我打算把她卖掉。随便换两个钱也比白吃饭养着她强!”小紫眼睛一眨,眼眶立刻充满泪水,”

 且声道∶“公子不要奴婢了吗?奴婢知道错了,求公子不要卖掉奴婢…公子让奴婢侍寝,奴婢一定乖乖听话,再也不敢跑了…”

 此言一出,程宗扬脸色由青转红,再由红转青。连一边的林清浦都禁不住替他尴尬,埋头拿着茶盏,装作没有听到。云苍峰知道小紫底细,不会轻易被她迷惑,但看到程宗扬衣衫不整的样子也信了几分。

 他经验老道,拿起茶盏饮了一口,解围道∶“这是武陵春吧,好茶好茶。”程宗扬这会儿只想把小紫捆起来,再找块抹布塞到她嘴里。他一拍书案,厉声道∶“死丫头!胡说什么呢!给我滚!”

 小紫像被吓住一样,捂着脸小声抽噎着退开,小手抬处却得意地朝程宗扬扮了个鬼脸,把程宗扬气得半死。小紫虽然离开,程宗扬的尴尬却一点没少。云苍峰笑道∶“建康禁止公开贩卖人口,不过私下交换奴婢也是人之常情。

 城中有几个会所有此类交易,程小哥若有兴趣,老哥带你去看看。”程宗扬干笑道∶“也好,也好。”三个人闲谈几句,约好使用灵飞镜的时间,云苍峰与林清浦便起身告辞。程宗扬却叫住云苍峰∶“老哥,我向你打听一个人。”

 云苍峰停下来“谁?”“萧遥逸。”云苍峰不禁莞尔。“原来是小侯爷。”侯爷?那小子还是有侯爵的贵族?“萧遥逸是萧侯爷嫡子,人称小侯爷。萧氏昔年平定孙恩之乱,立下不世之功,受封为少陵侯,家世显赫。这位小侯爷虽然出身世家,却性喜斗鸡走马,为人荒唐。

 城中人都知道这位小侯爷大错虽然不犯,小错却是不断,因为冲撞城禁,多次受到萧侯爷申斥。”看到程宗扬神情发怔,云苍峰道∶“程小哥如何知道这位小侯爷的?”

 程宗扬发怔是没想到萧遥逸竟是这种纨绔子弟,这种人怎么可能会是追随岳帅的星月湖八骏?莫非自己上当了?可他如果是冒充的,为何只拿走了谢艺的骨灰?

 而且他的举止,丝毫不像作伪…程宗扬暗自捏了把冷汗,幸好自己当时没有揭破小紫的身世,如果萧遥逸真有歹意,也不是无法补救。

 星月湖之事,谢艺一向讳莫如深,连云苍峰也未曾明言。程宗扬只好打了个哈哈“我只是听说这个人,有些好奇。”

 云苍峰笑道∶“那位小侯爷人物风流,堪称一时俊彦,只不过行止荒唐,常常是城中人说笑的谈资。若论人品,倒是不坏的。”

 送走云苍峰,程宗扬从书案下爬起来,揉了揉发酸的膝盖,在肚子里骂了小紫一万遍,才用上衣包着屁股到后面去找衣物。华灯初上,一行人来到宅前。

 萧遥逸此行与上午单独来访大是不同,前面四名护卫开路,后面十几名仆役提着灯笼,打着火把,牵着黄狗,背着雕弓,还有几个胳膊上架着鹰,手里提着鸟笼,鞍旁挂着酒囊、箭矢,一行人鲜衣怒马,浩浩荡荡,兴师动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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