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琼觞_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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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倒在床上,麻木地看着上空,指尖在唇上来回摩挲。弄玉,弄玉,我们何时才会再见?下一回,彼此之间是否就形同陌路?我跳下床,一骨碌蹦到窗旁,往窗外探头看。

空了。什么也不剩。

双腿溘然一软,膝盖在地上磕出巨响。我一拳击在窗台,木板应声而裂。不知过了多久,我摇摇晃晃爬回床上,将枕头抱起紧紧搂在怀中,闭上眼,想着弄玉……突然觉得,他的人就在我身边。

换换睁开眼,头一个见的便是桓雅文。他坐在床边,面带倦容。见我醒了,微笑道:「温公子,你醒啦。」我茫然点头,心中忽如一阵擂鼓——他一定觉得我和弄玉的所作所为很恶心。

脸上瞬间失去温度,我冷冷道:「你出去。」桓雅文微微一愣,笑容褪去:「你从昨天起就昏睡了两天两夜,要不要吃点东西?」我撑坐起身,直接问他:「弄玉为何会认为我们两有关系?」

桓雅文低下头摇了摇:「我也不知道。」我再问:「你喜欢他吗?」桓雅文道:「喜欢,但不是你所想的那样。」我耸耸肩:「确实,那挺恶心。我以前喜欢他,现在不喜欢了,想起来也觉得恶心。」桓雅文苦笑:「不要这么说,会伤他的自尊。」

我将枕头拋上抛下,挖苦道:「是啊,他那么清高,自然怕我污了他。」桓雅文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停下手中的动作,回头盯着他:「对不起,我不想和你多话。」他缓缓起身:「既然你不愿意看到我,那我出去了。注意休息,勿中风寒。」

桓雅文方走了两步,我便按捺不住火气,将枕头往他身上一砸,放声大吼:「你和你哥都是一个德性!自命清高!肠子黑,心眼也黑!滚!看到你我就生厌!」桓雅文未闪躲,接下砸在他身上的枕头扔回床头,不动声色地走出去。

我倒在床头,气喘吁吁地看着门外。这次换九灵出现在门口埋怨道:「温采,你对公子太过分了吧?可别忘了这是谁家。」我狠瞪着她:「那你叫他杀了我啊。」九灵道:「你这是什么狗脾气?真是不可理喻!」我恼道:「死丫头,不要你管!」九灵一听,踏进门里来喊:「你给我听好了!」我把头埋进被褥:「我偏不听。」

九灵气得差点头冒烟,兀自叨念:「真为公子感到不值,好心变成驴肝肺!为了救你,他不惜得罪那么多人,还不给须眉道长台阶下,现在江湖上传得难听得很!他一向在意江湖前辈的评价,所以从来不放纵自己。如今别说前辈,连后生都在嚼舌根,说他与兄长抢男宠,淫乱不堪、纵情酒色,你要他如何承受?」

我依然蜷缩在床上,一动不动。九灵继续说下去:「公子为了支撑老爷的产业,日理万机、案牍劳形,未曾抱怨过一句。他忙成这样,整个碧华宅的下人都觉得他随时会倒下。身体劳累不说,你还这么对待他,你要他的心也垮掉是不是?每次被你吼过以后,公子就会一个人发呆发很久,你真是给大公子宠坏了!要不是因为他,你以为公子会待你这么好?」

我的脸完全埋进被我,模糊说了一声:「我知道。」

——我知道。离了弄玉,我什么都不是。

◇◆◇

往后几天,我成天待在房里,睡了吃,吃了睡,恨不得自己变成一头山猪,拱进洞里再也不出来。从镜子里看着自己的脸,伤几乎完全恢复,脸色却白得像纸片儿。

迷迷糊糊中,我来到一片园林。园内正值初春,梅花竞盛,开满园林。两叶、单瓣、绿萼、玉叠,红白老嫩,疏影横斜,暗香浮动,引起林和靖的风流,鼓舞孟浩然的兴致。园中坐着一名年轻男子,貌凝秋月,临水含情,宛似芙叶醉露。

那男子手握一华美琼觞,中置佳酿,把酒赏玩,对花吟咏。仰首的笑容中有些邪气,有些腼腆。左眼下,一粒泪痣,若隐若现;唇边含笑,若即若离。不一会儿,目光转为清远悠长,多了十分的正气文静。

男子朝我招手:「温公子,过来坐。」我一时好奇心驱使,随之坐下。他又取出一只琼觞,注入醇酒。新酿飘香,觞酵泛波。我仰头将酒一饮而尽,头已昏沉。男子的音调突然变得玩味:「采儿真是好酒量,一口便喝干了。」我抬头看他一眼,痴笑不止。

那男子将我搂入怀中,笑得意味深长。他慢慢俯下头,却在离我的唇不及一寸之际顽皮地停下。呼吸拂在我的脸上,我拉着他的衣领往下扯,两人的双唇便贴到一块儿。

心中瘙痒,身体酥麻……我抱着他的脖子,没留意他在微微挣扎。从未这般主动过的我甚至还将舌搅入他的口中,探索、嬉戏、深入、沸滚、翻腾。

我的手开始不安分地四处摸索,然后探入他的衣襟。就在此时,他的身体剧烈一震——我猛地恢复意识,才发现自己正抱着一个人的脖子忘情热吻。我手忙脚乱推开那人,定睛一看,竟是老张!

老张侧过脸,用手背轻拭嘴唇。粗糙失水的皮肤微微透着层粉色,看上去是说不出的滑稽。我傻愣愣地看着他半天,老张清了清嗓子:「我来看你。」我懵懂地点头。尴尬的气氛包围着看着他半天,老张清了清嗓子:「我来看你。」我懵懂地点头。尴尬的气氛包围着彼此,两个人安静得像哑巴一样。

所有思绪只剩懊恼。老张专程跑来看我,我什么不好做,偏偏在做春梦!不用他鄙视,我自己也会鄙视自己。无论我多想请他帮忙,现在也不得不先支走他。只得道:「张大哥,隔几天你再来找我行吗?我有事想与你商量。」老张道:「好,你定个时间。」

我想了想道:「大概隔个七、八天吧。」老张点点头:「你若心情不好就别硬憋着,出来透透气。」我应了他一声,他便跃出窗外。我这才想起,他为何知道我心情不好?

难道……前几天的事,他看到了?

◇◆◇

隔了几日,我在花园里遇到九灵,那丫头正浇着花,还哼着小曲儿。我忍不住打诨道:「九灵丫头,找到如意郎君啦?看你笑得嘴巴都歪了。」九灵手一抖,壶差点掉在地上:「人家天天守在公子身边,哪有时间找郎君?」我笑道:「这么说来,你的郎君是公子了。」

九灵娇嗔道:「才没有!公子早就有了霓裳公主,我们这群小丫环对公子只敢景仰,不敢爱慕。不过呢,公子最喜欢的丫头就是我了。」我故意逗她:「哦?我怎么看不出来?」

九灵道:「你当然不知了,我连公子书房里每本书的位置都知道。」她扬起鼻尖,骄傲得像在夸自个儿丈夫:「公子读过多少书啊,比你吃过的饭还多。」我笑:「那他也没看多少。」九灵道:「泼猴,嘴巴硬。我告诉你,公子连密室里也只有书,我们就是进去,他也不会生气。只不过我们大字不认得几个,进去也是白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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