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琼觞_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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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调侃她:「九灵姑娘不是去整理过吗?太谦虚了。」九灵道:「嘻嘻,你想看书也可以啊。不过我看你呀,一整个土包子庄稼汉,去也是白去。」我还逗着她乐:「可是有些姑娘就是喜欢庄稼汉。」九灵脸上一红:「少占我便宜!要看书跟我来。」

九灵真把我带到那书房里去。桌上置文房四宝:一排狼毫笔,一叠生宣,一座青紫端溪砚。她轻旋砚台,置床处便传来声响。一道小门敞开,视线所及是巨大的空间。

只见里头灯火通明,烛影摇红。书柜靠墙摆放,书籍整齐划一。中央一个书桌,上摆铜镜、书画、手卷,还摊着一张画。笔架上,一支麒麟图毛笔,墨迹未干。

我走近看清那摊开的画,禁不住大为惊叹:那是个绝世美女——丹红哔叽衣,九霞罗缎裙。头戴凤冠,双手搭于发梢;头微倾,一双大眼弯起,成了两条月牙儿。粉面朱唇,笑靥若花。只是那双眼睛……怎么看都觉得眼熟。

这画如此活灵活现,想来作画之人定下了不少工夫。且见她的装束非属平凡女子所穿,我敢断定次女子就是桓雅文的未婚妻,霓裳公主。打开其他画卷,里面俱是此女,只是姿势不同,衣裳不同。然而画上的双眸似乎都不及第一张美。

我讥讽一笑,感觉自己被桓雅文骗了。在我面前说得像不了解男女欢爱,实际也是个花花肠子,风流浪子。不过这都与我无关。

桌旁有一竹篓,里面堆满纸团。一时好奇,莫非那是画失败的作品?我收起画卷,将它们放回原来的位置后随手拾起一个纸团打开看,发现自己又多想了。

这画比桌上的画要来得大,画中人之绝美,是那公主所无法媲美的。

那是个衣衫单薄、眉清目秀的少年。他正坐在窗前,单手支着下颚,失神地看着窗外。头发随意散开,可那毫无修饰的清淡之气却让人无法挪开视线。

我赶紧拾起另一个纸团打开来。果不出所料,又是这少年的画像。这一张的表情比方才那一张活泼得多。少年微微发怒,手里拿着一个小碗,碗中装上许多石榴。石榴落了他一身,小小的汤匙含在嘴中,匙柄翘起,煞是俏皮可爱。

再打开一张,我才明白画中女子眼熟的原因。那双眼睛分明与这少年一模一样。

这张画上,少年在笑。背景似乎是晚上,可是一张白生生的脸,弯弯眼角、光芒四射,比夜晚还要诱人。我那双撑在画旁,想赞叹桓雅文恋兄情结又多了一成,可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画中的人极美,却不是少年时的弄玉。

——是我。

我一个劲地翻看那些纸团,脑海一片混乱。我的心跳越来越快,纸篓被我翻了个空,直到拿到最后一个纸团——确切来说,那不是纸团,而是一块软皮。透明偏黄、凹凸不平,还嵌满小孔。我翻来覆去,发现上面有五个大小不一的洞,最下面的洞周围还有两层厚胶。

将那块皮绷直后,总算明白这是个什么玩意儿。我颤颤巍巍站起身,看着桌上的铜镜,将那块皮面具慢慢贴在脸上……

外面隐隐传来脚步声。我跳到书柜后屏声敛气,没一会便看见桓雅文的身影。他走到桌前坐下,一声深叹,看着霓裳的画发呆。我趁他不防,倏地冲出去。

桓雅文略显惊颤,措手不及的他被我点了穴道,怔怔地看着我问:「温公子,为何你会在这?」我从衣襟中拿出人皮面具在他面前晃了晃,桓雅文顿时哑然。

我把面具抚平,朝他脸上贴去。我没弄错——包括极其迷人的眼睛,其他地方完全一样:宽大脸、扁平鼻、肥厚唇,皮肤粗糙泛黄、凹凸不平。

我讥讽道:「张大哥,别来无恙。」桓雅文看着地上,声音压得极低:「对不起。」我笑了:「现在我才知道,原来张大哥是个美男子,英俊、风流,文质彬彬。温采高兴都来不及,怎会生气?」他仍旧低着头:「我知道你怨我,你可以打我骂我,可是,不要这样说话。」

突然想起九灵跟我说的那些种种,我稍微收敛了口气:「好,那你说,你为何要易容来接近我?」桓雅文道:「在零陵见过你后,我其实是准备问你关于哥的事。凑巧你与秦公子离开,于是匆忙带着书童跟随。就在快赶上你们时,我与他遇强盗,中了软筋散……后来的事,你知道的。」

我压低身子凑近:「看来我有眼无珠,救错人了。如果你想问弄玉的事,尽管等着就好,跟到嵩山上去做什么?」桓雅文顿了顿,道:「我不放心。」我笑:「不放心?我是你什么人?兄弟?朋友?亲人?或者说,情人?」桓雅文脸色苍白:「温公子,请自重。他听到会伤心的。」

我忍不住嗤笑出声,围着他转了一圈:「我自重?这句话应该问问你自己,你自己有没有自重。那一夜我不小心亲了你,你做什么那么大反应?」桓雅文垂首道:「雅文从未与别人有过肌肤之亲,失态在所难免。」

闻此言,我一击掌,抬了抬眉:「一个喜欢虐待人,一个喜欢被人虐待。你和你哥不愧是兄弟。」桓雅文的神情有些迷惘:「我对别人从来没像对你那般……操心。你可能觉得我烦,我自己也这么觉得。你曾问过我,看到霓裳是否会紧张,看不到她是否会着急,每次看到她,是否想亲吻她。我对她确实没有那些反应。可我一见你,就会……我、我在说什么呢……」

我一时呆住,浑身不自在。他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这时桓雅文忽然站了起来,我大惊:「你、你怎么能动了?」桓雅文道:「我练过一种内功,可以自动解穴。」我这才发现彼此距离太近。我全身收紧,后退一步:「你要做什么?杀了我?有本事你就杀了我!」

——我在说什么?我疯了不成。

桓雅文指着自己胸口蹙眉道:「那天目睹哥亲你的时候,我这里突然很疼。我从来没恨过哥哥,可那时我好恨他,我像把你们拉开。我怎么会这样?究竟是怎么了?这几天晕晕糊糊的,可能……可能是病了。九灵说了,我一看到你就变得特别奇怪。」

我慌乱道:「你别说了,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桓雅文露出苦笑:「这段时间,我看不进书,处理不了事务,只要已静下来,满脑子都是你的影子……」

我大吼:「不要和我说这个!闭嘴!!」话未说完,我就狠狠一把将他推开,头也不回地往外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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