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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骨[双性]_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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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胤轻抚他空虚冰冷的胸房,是怜惜和懊恼,而後便又释怀地笑了:“无妨,我将你的心带来了,它就在我的心里。”话毕,他就朝闻於野伸出了手,递出最温柔的邀请,“来,牵著我,跟我来。”闻於野低头许久不语,接著,他将自己残缺的双手举到卫胤面前,委屈地瘪了瘪嘴,说:“我断九指,如何还能牵得住你?”

  看了他空荡荡的心,他毁坏至此的两手,卫胤强忍著情绪,他依然笑意不减,不愿再浪费心思去疼痛後悔了,现在他只要轻轻牵住了闻於野唯一完好的左尾指,吻著他的额头,小声对他说:“那就我牵住你,以我的手做红线,永远牵住你的小尾指。”

  闻於野侧首思索了许久,迎上了卫胤诚挚又满含期待目光,他如若受了那份深情的蛊惑,一时间无心竟也能萌动爱意,终於他是缓缓点了点头,走进了卫胤的怀抱中,从他的胸腔里似乎听见了自己的心跳。

  原来,我的爱在他这里。闻於野微眯著眸子,察觉到卫胤将他拥抱得很紧很亲密,他的脸颊贴近爱人的心口上,不由得轻声笑了起来,九指断尽换来两情相悦喜,这已足矣。

  如你坚持以深情相待,我便回你真爱,你既赴黄泉相寻,那我许你相伴,又有何难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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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伯侯所在的东升城地界内,有一座巍峨耸立的山峰,名唤登仙山。登仙山奇峰险峻,青山绿水,树木繁多,从远处眺望,时常见得有烟云聚拢在山尖上,虚虚渺渺,旋动飘浮,彷若一阵阵仙气在盘山缭绕,实在是壮观的景象,使人望之心境宽阔,为这巍峨气势折服。因所处的地带偏僻,路途曲折,距离最近的小城镇都要二千里地,平日罕见有闲人上去,这处久而久之便成了世外高人隐居的首选地址。

  在半山腰,有一处竹屋。这小房舍简而不陋,安坐在树海之间,倚山傍水,日夜享受悠闲清净。有位老道长常年居住在此,道号方虚子。这人年老而不衰微,精神矍铄,蓄留有一把仙家长白须,眉发染尽岁月的风霜雪色,成就仙风道骨。他从来就是潇洒独身的人,只是当初受了徒弟所托往皇城天祥走了一遭,回来手上就多拎了一个九岁男娃子。现今也过了年月有八载。

  清晨,微光方透出云层,方虚子从山上小路慢步行回居所,昨夜露宿山野上,今早才按原路折返。他这日穿戴蓝色道袍,腰间缠著素带,衣袖飘逸,好有道家风范。莫约走了半个时辰,他到了寄身的竹屋。

  在苍天古树的树荫内,篱笆围起的庭院里,素衣少年早已练完功了,并且将劈好的柴木摆放得整整齐齐,斧头收拾妥当,正在将木桶的水倒进角落的水缸。有几只鹅黄小鸡,围在他脚边在啄著他的脚趾,他也不动,由得它们去啄得异常欢乐。

  当日收到徒儿闻於野的书信托付,前往天详领回小徒孙,方虚子心下感慨不已,真是时日匆匆。遥想当初,这孩子来到登仙山乃是一个黄口小儿,晃眼是八年,小树苗在风日里成长,如今一朝猝不及防便长成顶天好男儿,不仅身怀绝佳武学,还色相英俊出众,生得是眉若飞剑目若寒星,额庭饱满,多年习武亦是练得体魄高挑颀长。他不愧闻於野所说的武学奇才。

  想起不在人世的徒弟,方虚子轻声叹息,关慎争闻声望来,他随即放下木桶,微躬身行礼,尊称道:“孙儿见过师公。”他的语调总是恭谨有余,感情不足,方虚子无奈地摇摇头,径自推开木栅门进了屋舍。小孙儿几乎无可挑剔,学武能勤奋耐受苦劳,平日操持家务也是有方有法,就是性格上太淡漠冷然。方虚子至今尚未想通,如此彻底相反的性情,小孙儿怎拜得他那疯疯癫癫的徒弟为师。

  关慎争把剩余的两桶水倒进水缸,翻上木盖,将几只还要啄他的小鸡放进了竹编筐里,然後便绕道厨房准备早饭。不消多时,备好一碟小咸菜,一锅小米粥。现值盛夏,他把红砂锅放在窗台上闲凉,先抱了小堆干草去喂马。前日师公托人从山下送来了一匹棕马,养在後院里,也不知有何种用处。

  把马喂完,顺便取了笤帚清扫马粪。马粪臭得很,他走到树林深处去埋进土里,这才算是了事。折回竹屋,关慎争洗干净手脚,穿好布靴,小米粥也摊凉了。他端上托盘里,再放上两副木制碗筷,关上窗门回到主厅房。方虚子坐在桌边看信,见他进来了,就把信纸折叠,放进衣袖之内。他倒不是在怕小徒孙会偷看,这少年武功精绝,可竟不识得字,也不愿费半点学武的心思去学文,至今都只写得自己名字。

  关慎争压根没去理会他这有点隐秘性的动作,仅默默将早饭摆好,盛上半碗粥放到他面前,说:“请师公用早饭。”方虚子拿起筷子,端起饭碗,看了一眼仍然站立著的徒孙,禁不住皱眉道:“师公和你说过多少次,不用等到我让你坐才坐,我不是一个墨守成规的死老头。”多年前,总有个不肖徒弟骂他死老头。

  “是,孙儿知道了。”关慎争淡淡应道,他在次位坐下,端起了碗筷用饭。他虽答应了知道,但下次肯定还是跟愣木头似地戳在那儿,口头说说,屡教不改。方虚子憋了几句话想拿出来训训他,後面觉得没意思,也就不想去说他了,埋头就喝粥。

  关慎争人不多话,为人处世有条不紊,吃饭也是缓慢安静,反倒是方虚子把粥喝得呼啦啦作响,很是不雅。如此连续喝了四五碗米粥,方虚子心满意足地把碗放下,顺捻著胡须,打了一个饱嗝。关慎争喝了两碗,用衣袖把嘴一擦,起身就要收拾桌子,方虚子却制止地握住他的小臂,道:“不忙不忙,先放下,师公有事告诉你。”

  “是。”关慎争把手臂收回,他在原位坐好,眼尾余光瞥见了窗外明朗的天色。现在大概是卯时三刻,他还有剑要练,希望师公莫要唠叨得太久。方虚子清清嗓音,一改用饭时的失态失仪,他端起师尊长辈的架势,对少年说:“你去凤凰城寻师公的一位故友,帮我带把剑回来。”

  原来不是又要训斥他的性情是怎样不好,关慎争略觉意外,他不解地盯著方虚子:“师公这次为何不自行前去?孙儿还有一套剑法未练成。”方虚子顷刻就沈下脸,说是面如锅底也不为过,怒道:“你这忤逆徒孙!师公让你去办事,你居然胆敢推诿,还大咧咧问我怎麽不自己去,也不想想我岁数有八十七!这样不孝子弟,镇日只知道练剑打拳,我要你有何用!”

  料不到一句无心的话会钓来这番厉声呵斥,关慎争有点不可理解,他微微低下了头,认错道:“师公,孙儿错了。”方虚子见他当真以为自己动气了,一时不知如何接话了,暗暗骂自己用词没分寸。他一生只收过闻於野为徒,受他托付照顾关慎争,只把这孩子当徒弟的孤儿来看待。不论这层关系,他也真是从心眼疼这个少年,在这深山里,将他放在身边抚育成人,这种情感不亚於亲生祖孙。奈何这孩子只知沈迷武学,将来恐怕会一生孤独,哎,於野当初求而不得,他真希望小孙儿能有个伴儿,有生之年能见得他成家。

  听不见他再给吩咐,关慎争心有几分不安,他只得抬起俊脸,却不经意撞见方虚子落寞不语的样子,怔住了。他印象中的师公,在人前是温和雅致的道长,私下是麻烦又精力充沛的老头,几时曾有过这等神伤的时候。

  忖度了片刻,关慎争总是冷凝表情难得有了小变化,他慢慢靠到方虚子身边,说:“师公,孙儿错了,您别生气。”这道歉的话一出,方虚子皱起的老脸显得更伤心了,他可怜兮兮地看著关慎争,逼得关慎争只得忍住怪异感,轻轻去挽住他伸过来的手臂,尽量让语气听来温柔,问:“师公,凤凰城在哪里?姓甚名谁?孙儿几时启程?”

  方虚子顷刻笑了起来,就像一朵将要枯萎的花朵又重新绽放了,他的笑脸灿烂极了,慈祥地拍抚著小徒孙的手背,说:“你下了山,就直往西边去,过了关卡就出东升地界了,你仍继续往西,就会走到凤凰城。我那故友是凤凰名人,你到时拦人借问铁口算命许老头何在便可,会有人告诉你的。”关慎争全身都有些发僵,这般如若撒娇的姿态,他不敢动弹,只感到骨头都在发麻,忍耐著又问:“师公,几时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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