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离宝玉已不到五步之距,一股无形的迫人气劲隐隐锁住了目标。宝玉心中大慌,忽听一个甜美清脆的声音道:“应大侠,这位公子的确不是白莲教的人,小女子可以为他做证。”
众人转目望去,见西侧人群中走出一名容颜娟秀的少女,玉颊透着淡淡晕红,一双大大的美目格外动人。宝玉不禁又惊又喜,原来站出来为他说话的正是殷琳,心中不禁万分感激:“她平日待我冷冰冰的视若不见,想不到如此情形之下,却会站出来帮我。”
大多数人却不知她是何人,应奇山道:“小娃娃是谁?”人群中的冷然忽然朗声道:“应大侠,她是都中‘正心武馆’殷馆主的千金,曾与这位贾公子见过几次,因此知道他的家世身份。”殷琳裣衽作礼,盈盈道:“应大侠,他乃都中荣国府的贾二公子,大家怕是误会了。”
江湖中人最忌官府,众人听了“荣国府”三字,眉头俱是微微一蹙。应奇山见冷然发话,遂笑道:“原来是与冷少侠联手诛灭白莲剑妖的殷姑娘,嗯,很好,既然不是白莲教的人,那应某还是喝酒去好啦。”
言罢,即转身回坐,抱起一坛“玉井坊”的美酒放怀豪饮。众人均不想沾惹上官府的麻烦,何况更有十大少侠之一的武当冷然发话,一个个便闭了口。
宝玉见众人不再与自己为难,心中大喜,正待过去向冷然和殷琳道谢,突听有人冷冷道:“事情尚未弄清楚,你想到哪里去?”
众人忙循声望去,但见一个身着玄色绉纱长夹衫的少年缓步走向场中,却是当今华山派掌门沈观雨之子沈问星,听他继道:“白莲邪教无孔不入,官家子弟未必就能一尘不染。”
宝玉一见是他,脸霎又白了,道:“你还待如何?”沈问星道:“我且问你,适才在酒肆之中,你听见我们要围诛妖女,为何惊惶失措?
又为何一路鬼鬼祟祟地跟踪我们?你既然不是白莲教的,却为何要干这些勾当!”宝玉哑口无言,心道:“你们几百个人要一块为难我老婆,我能不惊惶失措么!”
众人听了沈问星的这几句话,显是丝毫没将冷然放在眼里,纷纷想道:“他们两人同列十大少侠,又分别是武当、华山两派的掌门接班人,如此场合,焉肯让对方抢去风头,嘿嘿,怕是在暗中较劲儿哩。”
有的甚至幸灾乐祸起来:“这下可有好戏瞧啦!”原来沈问星与冷然同列十大少侠,早就有那一争高下之心,先前见两个美貌可人的小师姐一直围着冷然殷勤地转,胸头就不知从哪里来了一丛无名之火,待见他一为宝玉说话,便镇得众人伏伏贴贴,大有木秀于林的风采,心中越发妒恼,当即决意借用宝玉来挫压对方。
吕坤见有沈问星出头,忙在一旁煽风点火,忽高声问道:“慕容公子,你…你怎样了?“慕容慕雪抚着右肩,夸张的咳了数声,惨然道:”没啥,怕是要在床上躺个一年半载了。
“吕坤怒目盯着宝玉,喝道:“你竟下这么重的手!”宝玉惶然道:“我…我不是故意的,适才一时情急,就…就…”吕坤又朝众人大声道:“这小子为了白莲教的妖孽,对慕容公子如此痛下毒手,诸位只要仔细想想,答案亦就呼之欲出了!”
众人瞧瞧冷然,又望望沈问星,一时无人开口。冷然睿智非凡,细观几人的言谈神色,隐觉其中另有文章,微笑道:“吕先生,先不忙下结论,也听听贾公子怎么说。事实如何,终究会水落石出的。”
他转向宝玉,和声道:“贾公子,你无需害怕,在场的均是江湖上的侠义之士,决计不会随便冤枉好人的,请你把事情经过说一遍,适才在路上…”
尚未说完,沈问星竟将其言打断,朝宝玉厉声道:“是谁帮你解开穴道的?莫非这儿还有同党?快快给我老实招来!“倏地并指刺出,又要点他穴道。谁知宝玉怕极又给他制住羞辱,这回却有提防,慌忙往旁一闪,竟然躲了过去。
沈问星微微一愕,手腕翻转,两指疾如飞电地紧跟过去。宝玉手忙脚乱地左蹦右跳东奔西窜,模样虽是十分难看,但他心念至处,便有一股气劲流到,身子随即变得异样的轻盈灵巧,接二连三令对方的追击落空。
沈问星大感意外,细观之下,发觉对方似乎完全不识腾挪之术,避开攻击居然纯粹依靠那惊人的速度,心中越发诧异。
人群当中的一些高手也看出了些许名堂,心中俱是暗暗称奇:“这少年到底是哪个门派的弟子?身法竟然这等怪异!”
唯独冷然有如中魇,原来他见识极为广博,对中原武林的各种身法颇有了解,此际瞧了宝玉那慌张狼狈的躲闪,竟感毫无头绪,对其接下的路数更是无从判断,心中怔怔思道:“这贾公子究竟是身法独特还是根本不识身法?
…若是完全不懂身法,却怎有如此奇效?啊…若无半点桎梏,不受任何束缚,岂非…岂非愈能衍生万千变化,以至无穷无尽…“沈问星数击落空,心中不禁有些焦躁,要知他乃当今江湖上风头最健的十大少侠之一,今次竟无法轻易拿下一个无名之辈,暗忖:”给这小子再拖上片刻,就是拿住了他,脸面也无光了!
“当下舒臂一展,但见指飞如梭,飘忽若幻,竟是以指代剑,使出了他那天才老子独创的“神仙剑”中的一式“缕风过林”人群中能认出这一招的,立想:“这小子完啦!不过他能迫得沈问星使出‘神仙剑’,已算十分不简单了。”
孰知直至千百道指影将逝,宝玉虽然更加狼狈,却仍似鱼儿般鲜活乱蹦。沈问星心头剧震,念如电转:“这小子速度奇快,打哪里皆能随即避开,须得另思对策…”
灵光倏地一闪,速度忽尔放慢了许多,并指堂堂正正刺向宝玉胸口。宝玉顿感不适,身形不觉随之慢了下来,注意力也给吸引在对方那慢吞吞的一刺之上,心奇道:“躲开这下,不是容易得很?”
随即往右一跨,眼角虽已掠见沈问星的袍角扬起,却根本没在意,不想腿弯突给什么绊了一下,整个人立即仰天跌倒。沈问星剑指倏疾,指尖刹那间已压抵在宝玉颈侧的大动脉上,冷冷道:“站起来。”
原来沈问星另一手收在股后,轻轻地按住腰间悬剑的剑柄,以衣袍下摆作遮掩,将剑的另一端横在宝玉闪避的去路之上,巧妙地绊了他一跤。这一下看似容易,其实捏拿得妙到毫巅,力道、角度、速度无不配合得天衣无缝,且是信手拈来,行云流水般潇洒之极,宝玉摔得莫明其妙,旁人却瞧得一清二楚,登时齐声轰然叫好。
有人的确是发乎内心的赞叹,有人却是因为想起了他那老子,不失时机地大拍马屁,高声叫道:“真真潇洒矣!果然是‘逍遥小半仙’。”“不愧名列十大少侠,厉害厉害!佩服佩服!”“华山绝学,果然神妙非凡,今儿总算大开眼界啦!”宝玉给他指头压得呼吸困难,眼前金星乱冒,只好乖乖依言爬起。沈问星要令之狼狈,把他压成半蹲半立的姿态,俯视道:“记得适才问你的话么?”
宝玉见他满脸轻屑之色,蓦记起先前在路上的踏面之辱,周身热血俱往上涌,便紧紧闭着口不答。沈问星道:“到了这个地步,你还不承认自己是白莲教的人么?”
他先前听了崔朝阳和殷琳的话,心中已知八九冤枉了这个小子,但眼下“醉翁之意不在酒”便始终不依不饶。
宝玉道:“我明明就不是白莲教的,你硬要往我头上安,那亦无法。”沈问星道:“那好,我知道白莲邪教有个仪式,就是教徒在入教之时,皆须发誓绝不可污辱本教,否则天诛地灭万劫不复,你既然不是白莲教的人,那就骂上两句来证明,嗯…就骂‘白莲教的人都是泥猪土狗,都是无耻之徒。’”众人心道:“这小子要是骂了,无论是不是白莲教的,那都必然万劫不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