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照莲年前后言行，倒真把因时制宜发挥得淋漓尽致，想当权臣果然没有说过便忘的本事是不行的。
皇上明显一愣，旋即笑开。
对奕这件事放在他们两个之间另有意义，莲年不会不知晓，换言之莲年在思索大半年后终于有了答案，他很期待莲年的答案，是好是坏都无所谓，只要能挣脱这胶着难受的局面。
皇上命人送上棋具，他们忙着布置时先给两人换了杯热茶，如今跟在皇上身边端茶送水的已不再是刘公公了。
莲年喝了口热茶，佯装不知地询问皇上。
「怎么不见刘公公？」
「让他换个地方住了。」皇上微笑道，十分享受与莲年闲话家常的气氛。
「别的不提，刘公公泡的茶还是挺好的。」莲年又啜饮一口热茶。
皇上对莲年一向宠溺，既然莲年都提了他就不逼莲年把话说破，大方给予莲年想要的结果。
「让他回乡泡茶，丞相以为如何？」
「该如何处置刘公公是内廷的事，臣不便发言。」莲年微微笑着，又喝了一口其实清气袭人的贡茶。
皇上微笑会意，当场让人传他口谕逐刘公公出宫，抄其家留其命已是莫大恩赐。
棋具摆好了。
依往例皇上持白子先行，莲年持黑子慢悠悠的跟在后头，一时之间室内只听得见笃笃笃棋子落在棋盘上的声响，平静得像他们之间从来没有过波涛。
与前两回一样，莲年远远及不上皇上聪明，皇上立意要输他是没办法的，他唯一能赢过皇上的大概只有不怕死的固执吧。
「在笑什么？」皇上温声问道。
莲年这才注意到他唇角弯起，露出久违的真心笑容来。
「臣想，皇上英明睿智臣远不能及，可有一事皇上比不过臣。」莲年也不瞒皇上，照实答道。
「什么事？」皇上的好奇心被勾起来了。
「皇上不若臣固执。」
说完，莲年自个儿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这倒是大实话。」皇上也笑了，因笑靥而弯起的眉眼之间有点水光盈波，他前一回跟莲年这样轻松谈笑已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所以，臣也想跟皇上学，不固执了。」
说话的同时，莲年放下致胜一子，棋局胜负无可转圜。
皇上十分高兴似地弯起眼睛，笑盈盈的看着与他相伴十余年的枕边人，等着莲年告诉他最后结局。
棋局毕。
侍候的内侍换上新茶水，莲年捧着茶杯慢慢啜饮，蕴酿勇气说出他一辈子都没想过自己会说的大胆发言。
他直勾勾地望着皇上，想起十四岁百花宴时初见皇上，当时的皇上剑眉星目，英俊飒然，带着令人无法直视的威仪，那时他想他要一辈子好好效忠皇上。
仅仅一日后，他便恨极了皇上是个昏君。
年复一年的相处里，他在孤冷的权力高峰渐渐偎向皇上，他慢慢理解皇上狠绝无情下的无奈，亦同情起皇上，这座宫殿没有天伦亲情，唯有无尽孤独寂寞伴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