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充耳不闻，一把撕开胸襟，将手里的冷酒浇在那团滚烫刺目的红印上，倒身下去一遍又一遍地唤着，「红格尔，我的红格尔……」
「你便是要，也该想想你这身躯壳如何去要他。」
达延新婚之夜，族人们围着篝火排开了半里长席。喝酒声，欢笑声，歌唱声，声声震耳。
慕容冲站在新郎身边，有人上前敬酒他便为新郎斟满，他用的是草原上最烈最辣真格沁酒，一滴入喉就足以烧哑嗓子，可唐千要已经喝下了五碗。这位达延平日只喝淡淡的羊奶酒，真格沁这种酒半杯就会倒下，今日却十分海量。
「唱歌，我也唱……唱……」达延娶了可敦想必非常高兴，从不歌唱的他竟主动走下酒桌。
族人们未曾听过达延的歌声，纷纷停下来屏息倾听。
唐千要歪歪斜斜地走过来，拿过一把马鬃琴坐下地。他不懂弹琴也不知音律，只是一根一根拨动琴弦。
「锦袜生尘脱红玉，琼蟾夜抱金娥哭……」
歌声一起，魏志立刻脸色大变。
「云车仙子不可识，芳卿寄谢真荒唐。蔗浆不饮啼寒泪，不悟齐人少翁诡。安得天上蓬莱宫，却着人间马嵬鬼。何故有因终无果，何故无种却发花……」
「达延你醉了！」魏志冲上去制止歌唱的人，族人们听不懂，他却懂，这是一支……一支招魂歌啊！
魏志不敢让他在此继续唱下去，叫来人赶紧将达延送入新房。
一路上唐千要还在哼唱着，「那桥未有丈八高，大风吹来摇摇摆，小风吹来摆摆摇，君生威武丈八高，小风吹来梳鬃发，大风吹来泰山挡……君魂已倦仙招去，世间犹有未招魂……」
「达延别再唱……」眼角晃过异样的红光，魏志回头一看大惊，「起火了，那是世子的帐房！」
「玉儿！？」唐千要酒醒了一半，赶紧跌跌撞撞地冲过去。
庆幸的是火势并不大，玉儿也在起火时移出了帐房。见世子好端端的，奴仆又将达延扶回新房。谁知刚到帐外就听到惊叫声，新娘在新帐中被劫了！
随后便是刀光剑影铁骑震天，醉得一塌糊涂的新郎被人随意丢在一边，所有人一起冲出去寻找新娘。
妻子丢了，丈夫岂能坐视不管，唐千要趁着还有些许神智，一路跌滚到马厩，想要骑马追上去。可他醉得成泥，别说骑马，连马也没找到。
这是一处新修的马厩，是用来给刚断奶的小马驹使用的。软软的干草还带着阳光的味道：脚下一触及这份软绵，唐千要便扑倒下去。
「真舒服……」扑在干草上叹息的人慢慢合上了眼，什么新娘新郎也比不上现在美美的一觉。
耳朵贴着地面，细微的脚步声一靠近，他就发现了。他微微睁开眼看着来人，接着坐起身来，「君魂已倦仙招去，世间犹有未招魂，是我把你招回来了吗……」
来人同样是一身酒味，此刻也和对方一样醉得靴子袍子全飞了，敞开的胸膛，一片鲜红的烙印清楚地映入唐千要眼中。
唐千要痴痴地笑着，由他的手摸上自己的脸，捉住他的手拉到胸前，「你看，我也有，我也有的……」
那只手拉开他的层层衣裳，最后两块一模一样丝毫不差的「火索鲜卑」清晰地显露出来。
唐千要伸出手想去摸他那块，又怕碰疼了他，「你知不知道：我今日娶了一位可敦，是可敦啊。」笑着泪就落了下来，「你又知不知道：其实我是想的，我想做你的可敦，我没有不想……」
瞬间，来人那胸膛内的心脏似乎停止了跳动，下一刻又像战鼓一样震动起来。
唐千要被扑压下去，没有反抗，只是不断说着，「我想你，我想你……」嘴里塞进来一团毛发似的东西，他呸呸吐掉，和对方一样急切寻找着那两片嘴唇。
仿佛是分开了千万年的天与地终于交接在一起，又像是遥隔千年的时空终于找到了交错的那一瞬，他们用力吸咬着撕扯着，似那两条相互吞噬的蟒蛇，谁也不敢松懈一分不敢换气喘息，唯恐分开了就再也抓不到。
绞缠翻滚中，无数干草扬起，再飘落下来覆盖住那两副身躯。唐千要的亵衣被撕成了碎片，他又何尝不想将对方身上那可恨的束缚挫骨扬灰。终于，他摸到了。和记忆中一样，坚硬如铁的身躯，可比世间任何一副铁甲。他的拓跋妄，永远的曳落河，亦是永远的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