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胸前的一抹红露了出来，什翼犍像触电一般将对方推开，然后倒退几步跌坐下去，惊恐的脸扭曲得不成形样。
那片红印不像伤疤，在平滑的皮肤上倒像是纹身。在烧红的金佩上涂抹上一种汁液，事后不会留疤，还会将颜色深深渗进皮肉，即使划开一层皮也能清楚地看到鲜卑兽的样子。有唐千要胸膛上的两道刀疤为证，他曾想割掉这片相同的印记，却发现除非他掏掉自己的心，否则永远摆脱不了它。
「你是……谁……你是谁——！」
男人在这惊叫声中，提上裤子狼狈地逃了出去。
独自留下的人趴在冰冷的地上，一口口黑红涌了出来。一件衣服搭在他的身后，他已不在乎是谁看到他这副尊容，只是死死抓住那只手，「他是谁，是谁……」
一身奴仆装扮的慕容冲握紧手中的匕首，犹豫着要不要将它插进这人的背心，「你让我不要做这种人，可你……」你是我仰望的所在，你是我的憧憬，可你竟比我还肮脏啊！
他逃到了无人处，将身体蜷缩在脏乱的角落。仰望着夜风中的暗月，如一只丧偶的孤狼发出悲凉的呜鸣。以为是恍如隔世，一切都将不同，却还是回到了原点。一日得不到那份回应，他就一日停止不了他的凶残。妄想能龟缩在这副躯壳中洗净这双手，可是狼的本性注定要为鲜血疯狂。他好后悔，如果时光能够流转，他只求在那片荒原上与之策马欢笑……
贺兰部的可敦在新婚之夜被人掳走，贺兰部的达延也因此病倒，整个部落陷入了恐慌之中，惴惴不安的族人们每日叩拜神明，祈求天神不要带走他们的达延。
「你是谁……」
贺兰氏轻轻拉开他的手掖进被褥中，「是我啊，阿姐。」
「是你啊，阿姐。」那双眼睛转了一下又合上了。
见达延已病到不识人，每每睁开眼便问「你是谁」，一旁的侍从纷纷垂泪。
贺兰氏岂会相信达延是为可敦而病，其中的蹊跷恐怕只有她知晓。
「李大夫。」
头发花白的老人警觉地看了下帐内，又回头望了望帐外，这才低声道：「老夫只能喝半盏茶，夫人有话快道。」
李大夫是汗王身边的近身御医，当年伺候汗王的医宫中仅剩他一人。如今告老还乡迁居北方，贺兰氏得知他就在近处，连夜差人将他从邻近的小镇上接来。
按李大夫所说，什翼犍汗王当年病重已是回天乏术，却突然在几日之间病愈，直至今日依然康健，雄壮更甚当年。汗王究竟是服用了何种神药无人知晓，而当年的御医中除了那时出宫探亲的李大夫，其余的人全都离奇离世，至今已无人活在世上。
「当日太子殿下的伤势果真是不能医治……」
闻言，李大夫手中的茶杯滑落，老迈的身躯跳起来，一脸惊骇，「老夫告辞！」
「李大夫！」贺兰氏急忙拦住。
李大夫甩开她的手，喘了几口气，心有不忍，「老夫只能说，太子殿下弥留之际，唯有汗王一人在榻前看着。
贺兰氏还想问些什么，却已看不到李大夫的衣角，「谁！？」追上去只见一道消瘦的背影，「要要……」
看到那人挡在面前，唐千要歪歪斜斜地撞上去，抓住他的手臂，「你是谁，告诉我啊，告诉……」
什翼犍抱起滑落的人，拥在怀中吻了吻他的发，然后交给立在他身后的人，「大夫怎么说？」
「心……心病。」贺兰氏哆嗦着说。她看了什么，她看到汗王对达延……
「好生伺候。」
「喝。」贺兰氏支撑起昏厥的人，看着这苍白无色的脸，只叹一字，孽。当年父子二人为了争夺一人险些造成国乱大祸，而今曳落河不在了，这些年的安宁让她以为汗王已经放过了达延。难道是因为达延真的很像先皇后吗……
独孤部围困贺兰，汗王却放之任之。三个月的期限到了，独孤飞奇却突然撒走兵马。不是因为他突发善念，而是老虎来了，狐狸不得不退让。驻留在平州以北的秦兵突然发动，以一日百里的速度插到了贺兰部的鼻尖下。
这些年代国和秦国已势同水火，双方并未大动干戈只是时机未到。在这一触即发的形势下，符坚首先发起挑衅是代国始料未及的。独孤部是代国一支重要的兵力所在，贺兰部也是代国名义上的附属部族，符坚胆敢将矛头直指两部，代王又岂能坐视不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