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明源殿
明源殿，是亓王的寝宫，按规矩这儿除了大王，纵使王后也不得留宿，这点和天朝规制并无二异，却被拓跋钦破了祖例废了从前的规矩，喜孜孜地把元秋搬了进来，每晚和他心爱的大叔有时候还加上个小桥儿一块躺在明源殿的大床上。
按拓跋钦的说法，他的王后不是女子，既然旧例没规定男王后该住哪儿，那他身为大王自然该立下新的规矩。
套句亓国王后捏眉出口的话，这叫做不要脸。问题是拓跋钦从来就不是个要脸皮的货色，在他的认知里，只要他有能力当这亓王、有能力让百姓们过上好日子、有能力让亓国和周邦和平息武，那么他的「家务事」谁也甭管。
或许是游牧民族向来顺服强者的传统、或许是这儿的人本就随性不拘小节，举凡与天朝议和、迎娶男后、甚至把元秋搬入明源殿等等举动，亓国的臣子们都见怪不怪。又或许心有反念欲借此生事者，早在暗中被亓王一一除去。
然而这一回院老和臣子们却不能不开口，毕竟这关乎国家未来储君，无论于公理于私情，他们都希望储君能出于拓跋钦之后，而不是其他昏庸王族的子弟。
唯有这样，才不会重蹈覆辙再兴兵戎。
何况如今的天朝已强大得不若过去得以轻易动摇，有一个太过强大的邻国原本不算幸事，但如果这个邻国无意以武力侵犯吞并亓国，兼以天朝皇帝最亲近的皇兄又是亓国的王后……
能够太平的日子谁不想要？倘若这时候换上那些笨蛋王族当了亓王，一口一声攻打天朝，那么痛苦的只会是老百姓、也只能是老百姓。这种日子，院老们担忧、臣子们亦担忧，因此他们才如此深切地希望未来的储君，是拓跋钦的子嗣。
明源殿内灯火通明宛若白昼。
空气中却飘散与这通明灯火不相称的刺鼻酒味。元秋眉心上的折痕，随着跨入内室的每一步，愈发地深。
窗旁的躺椅上，拓跋钦豪迈跨坐其上，沾泥的靴底毫下心疼地踏在白狐皮制成的软毡。
他的一双眼珠，像极了在黑夜中潜伏，等待突袭的野狼。反射着嗜血的野性光芒，哪怕殿内烛火通明，却遮不住拓跋钦眼底饱含凶性的冷光。
这冷光让元秋脚步一滞，心口翻起愧疚又无奈的痛。
曾经，他看过这样的眼神，在一个孩子的脸上看过。
孩子就是用这种眼神看着他，静静地看……固执地看……
最后，孩子摔碎了手上的玉，也摔碎了自己坚定的心。
而今，他又在同一个孩子的脸上，看到了这样的眼神。
一样这么地静、这么地固执，也……一样这么地让他心痛……
元秋按下翻腾的情绪，努力用平静的口气道：「钦，留下后嗣，是你身为大王的责任。」
「嗯。」拓跋钦仰首灌空了手上的酒壶，平淡地应了声。
「我……」
元秋咬红了嘴唇，忍着胸口传递全身的痛逼自己把话说完。「我希望……你能选个喜欢的女子……」
「是吗？」
微微提高的声调透着尖酸刻薄，拓跋钦扔掉酒壶起身走到元秋背后，张着满是酒气的嘴，贴着元秋的耳廓低语。
「本王曾对你发过誓，只要是你想做的事情，我无不允许。元秋，我问你，你当真要我去抱女人吗？」
「我——」话梗在喉咙，却说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