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兰道尔神经系统紧张超过一定时间，手会抖得厉害，他总是头疼，看到幻觉，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觉。
安吉拉曾说，他会尝试着和这些痛苦相处。但没人能和这样的痛苦相处。
特里死死盯着前面的车，知道用不了多久，那痛苦就会出现，他只要盯紧，然后等待。
兰道尔一个急转，冲下马路，特里跟上去，车子冲向一片向下的阶梯，冲进一个幽暗的小公园。
「很快就会结束了」，他对自己说，「那人没法长时间和你搞追逐战，他的神经系统顶不住，这是你的优势。而你会逮到他，站在他的面前，盯着他的眼睛，然后……」
他不知道然后怎么办，胸口像撕裂了一样痛苦，但他只是紧盯着前面的车子的尾灯，不管那人将去什么地方，多么危险和艰难，他都会跟上。就像以前一样。
他的视线总追随着他，没有一刻迟疑。
到了现在，他们越来越像，他已知那人为何会滑落深渊，他不知自己有天是否会像他一样。至少不再像年轻时那样确定了。
这很好，像兰道尔所说，「首先你得懂得敬畏，才能真正开始打一场仗。敬畏会把你变成更好的人。」
在他看来，他依然在走向兰道尔曾指明的方向，更好的那个方向。
◇◆◇
兰道尔一个急转，冲出公园，开进一条狭窄的巷道，这里只能开过一辆车子，两边的垃圾四下飞散，特里紧紧跟上。
兰道尔冲出巷道，转进车流之中，这会儿他们已经接近市郊，这时间路上人不多，车速很快，从他们穿流而过。
他们撞击着对方的车子，掠过街道，几次特里差点把他撞下车道，但他总是会回到路上，特里想，不知是他的车技不如以前，还是自己变得更为娴熟。
有一刻，他们超过一辆货柜车，特里看到那人的侧脸，转头看他，眼中总像带着笑意，像在和他说，「看着，我来给你上一课。」但更深处，那人从来都不为所动，漠不关心。
他朝他微笑。
在他达到某个位置时，那人朝他猛地一撞。
特里的车子一抖，失去了控制，只是一瞬间，他的车头撞上了货柜车，他猛打方向盘，车子却斜着滑了出去，他奋力操控，可车子在公路上疯狂打转，像在冰面上一样。
直到车子撞到旁边的围栏，才勉强停了下来，货柜车停在路边，司机跳下车，大概是想看他有没有事。
特里再次发动引擎，死死盯着前方，兰道尔的车已只剩下两枚遥远的车灯，转眼就要消失在夜色之中。
他踩下油门，不顾前来询问的司机，心里的一个声音告诉他，已经跟不上了，他总是跟不上。但他无视那个声音，一种更强的欲望在头脑里叫嚣，让他只想追上去，不管付出任何代价，他无法忍受失败。
他一辈子都在追的那个人——
正在这时，一声尖锐的刹车声传了过来，然后是一声重重地撞击。
特里放缓车速，睁大眼睛，看着前面的一片车祸现场。
兰道尔的车就在那里，被撞出了路面，车身严重损毁，看上去非常不妙。
只看了一眼，他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是对面的车道，有人犯了错。一辆小货车撞上了另一辆SUV，它斜着冲向这边的车道，正撞上兰道尔的车子。
事发突然，也许兰道尔才刚刚放松下来，也许他的神经系统早已支持不住，他的车被撞了出去，被撞得滚了几圈，滑出了路面。
多可笑，特里想，那个手里总是有着退路的兰道尔，栽在一场交通意外上。他停下车，拿出枪，朝那车子走过去。
周围乱七八糟，没人注意到他，有人要打电话报警，有人在大声呻吟，他心跳很快，直到胸口疼痛，指尖都在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