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河穿著小红棉袄一边笑一边往山上跑，山神在土祭坛那里拦住他，於是他一头撞进山神怀里。
「哎哟！乐什麽呢？」山神笑著抱住他，顺势转了一圈，两人跌跌撞撞的，大河的手脚扫掉了土祭坛上的竹螳螂。
「棉袄！」大河献宝地举起袖子，然後艰难地从过长的袖子里伸出黑黑的手爪子，「糖！」
新村长的媳妇给的山外的糖果可比以往的纸包白糖好看多了，一颗一颗包在透明的塑胶小袋里，圆圆扁扁的，外面是透明的硬糖，中间是软软的红色糖心。一个孩子只发了两颗。
山神很好奇地拿著塑胶小袋左看右看地研究，「外面这层是什麽？能吃吗？」
大河继续献宝地沿著塑胶小袋的边缘扯开，挤出里面那颗珍贵的红心糖果捧给山神。
他眼巴巴地看著山神将幻化出的糖果精气往嘴里塞，色泽水润的薄唇开合著将那颗糖含了进去，不知道为什麽就觉得非常开心，憨憨地笑起来。
山神将糖含在左边腮帮子里，往他头上拍了一下，「傻笑什麽？吃！」
一人一神含著糖果坐在庙後的大石头上，大河坐在山神怀里，一边艰难地用舌头把糖压在腮帮子里，一边含糊不清地唱他从收音机里学来的歌。
歌是山外的歌，字正腔圆，跟山里的方言有些不一样，不过村长那笑咪咪的媳妇会一句一句讲解给他们听。
大河煞有介事地挺起胸膛，字正腔圆地唱著：「一条大河波浪宽风吹稻花香两岸」
然後他停下来不好意思地解释：「大河！唱的是我！嘿嘿！
「哟大山的子孙哟爱太阳喽太阳那个爱著哟山里的人哟
「大山！唱的是你……」他仰头看著山神，继续解释道，「嘿嘿！」
山神摸著他的脸说：「傻瓜，我听得懂。」
「啊！」大河望著他的眼睛里满是敬佩，山神什麽都会！
「山神，你去过山外吗？」
山神揉搓著他的发角，「去过。」
「去买糖吗？」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理由了。
山神噗嗤笑了，「呵……去赶考。」
「赶考是什麽？」
「是……」慵懒的山神歪著头想了想，以十分简单明了的方式解释说，「是可以让你以後买很多糖的一种方法。」
大河睁大了眼睛看著他，十分羡慕，「那我长大了也能去吗？」
山神不答，却只是问：「你想去吗？」
「想去！」大河兴奋地说，「山外面好玩吗？」
山神想了一会儿说：「好玩。」
「比这里还好玩吗？」大河更兴奋地问，「有好多好多糖吗？有好多好多收音机？」
山神笑起来，揉揉他的脑袋，「你去了便知道了。守阴鸡是什麽？」
大河便手舞足蹈地与他解释起那台能唱歌的方方正正的「守阴鸡」来。
冬日的太阳去得早，大河恋恋不舍地看著日头往下落，林子里的温暖退却，风簌簌地吹著枯黄的竹，刮著他红扑扑的脸蛋，他得回家了。